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夏天,一个很普通的晴朗的下午,十七岁的周珮瑜提着行李走下了出租车,她身穿一件淡绿色的连衣裙,脚下蹬着一双白色的平跟凉鞋,没有经过刻意修饰的人显得干净利落,浑身上下即洋溢着青春年少的活波,又散发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息。
周珮瑜仰头看了看面前的这幢三层高的独栋别墅,目光中充满了好奇,更充满了一股忧虑。虽然是姐姐和姐夫的家,可是想到将要在这里住下来,她还是有一点寄人篱下的感觉,而且,那从未谋面的姐夫以及姐夫的那个性格孤傲的儿子,让周珮瑜产生了一丝担心和害怕。
周珮瑜的姐姐周玥琪嫁给了霍氏集团的掌门人霍启维,他们的年龄相差了整整十七岁,而且霍启维还有一个十五岁大的儿子。
周珮瑜听姐姐说,霍启维的妻子因为被霍启维的情妇不断的骚扰而患上了抑郁症,在两年前自杀而亡。
周玥琪说她是在霍启维的亡妻死后半年才开始与霍启维交往的,在去年秋天,他们确定了结婚意向,然后,选择在周玥琪生日这天结了婚。只不过,他们没有举办婚礼,领完结婚证之后去环游世界,作为他们的蜜月之旅。
这一点,当事人周玥琪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周母杨瑾楠很是不满,杨瑾楠认为这样结婚或许对霍启维没什么,反正他曾经风风光光过一次了,但对于初婚的女儿是不是有些亏了,婚礼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应该绚丽的绽放,而不是这么悄无声息的,感觉就像是偷偷摸摸见不得人一般,何况以霍启维的经济实力,一场盛大的婚礼不是操办不起,如果就算他办不起,周家也出得起这笔钱。
另外,更让杨瑾楠不满意的是,从头至尾,她只见过霍启维一面,那是她去G市探望周玥琪时,在周玥琪租住的房子里看到了穿着浴袍坐在沙发中的霍启维,那态势宛如坐在自己的家中一般,而周玥琪也只穿着样式一模一样的浴袍,满面的红晕和发梢的凌乱,让杨瑾楠顿时明白了他们的关系,也让她顿感心塞,她是个思维古板的人,对这种婚前的同居关系,她无法认同。不过,好在之后,他们结了婚,但是,他们结婚前根本没有先去请示她这个长辈,而是周玥琪在游轮的甲板上给杨瑾楠打了个电话,通知她,他们结婚了,正在度蜜月。
不过,纵然杨瑾楠有多么的不满,但毕竟是女儿的选择,既然女儿没说什么,她也就懒得多管了,睁一眼闭一眼算了。
周珮瑜来这里,是因为周玥琪将她的户口迁入了G市,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她将来在高考时不至于像周玥琪当年那么辛苦。从这一点上来说,周玥琪的确是个好姐姐,她们姐妹二人出生在距离G市不是很远的A城,七年前,周玥琪凭借优异的高考成绩考入了G市的Z大,但是她听那些G市的同学说他们的分数要少于她的,而且同宿舍的一个女生的成绩与她一样,却考上了一个比她好很多的专业。
周玥琪很明白这种地区差,即便是在一个省里,也有着差别待遇。自己是没得选了,但如今有了能力,就不能让妹妹再走自己的老路,让她到G市来,将来会有更好的前途。
周珮瑜知晓姐姐的良苦用心,甚是感动,所以也就更有了压力,她决不能在霍家有半点失当的表现,否则就会给姐姐丢脸,让姐姐失望。
周珮瑜看着陌生的豪华屋宇,不愧是一个大集团老板的住所,每一处都显得那么气派非凡,但也让人产生一种压抑的感觉。
忽然,从房屋里传出一曲悠扬的琴声,是帕赫贝尔的《D大调卡农》,周珮瑜听了,顿觉心情舒畅,舟车劳顿的疲惫感亦是随之一扫而空。
周珮瑜伴着音乐的旋律迈出了步子,大约是姐姐交代过了,所以门口的保安问了名姓之后就让她进去了,走在院落的小路上,她留意到在绿茵草坪上有几个被修剪成各种小动物形状的绿植,尤其是那个兔子形状的绿植,栩栩如生的十分可爱。
周珮瑜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一位年方四十的中年女人开了门,看其穿着打扮应该是个女佣,周珮瑜客客气气的跟那位女子打了招呼并报了名姓。
中年女人让周珮瑜走进来,说周玥琪此时未在家中,让她在客厅里稍作等候,应该用不了半个小时,他们就会回来了。
周珮瑜将行李放置在门口处,随着中年女人走到客厅里,中年女人问她喝些什么饮料,周珮瑜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渴,不用款待我了,对了,您贵姓啊?”
“叫我彩姐就行了。”彩姐满脸笑容的应道。
“您还是忙您的事情吧,我可以自己在这里等。”
彩姐客气了两句便去忙自己的事了,周珮瑜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环视各处。
姐姐周玥琪说过,这房子是霍启维新购置的,以前的老房子被卖掉了,大约是霍启维不想住在原配妻子自杀的屋子里,又或是想在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究竟如何,周玥琪没有明白的问过,而霍启维也没有明白的解释过。
管他是什么原因呢,若是想说自然就说了,不想说,何必勉强,这是周玥琪的论调,她不想让丈夫因为她而有什么顾虑。
周珮瑜觉得自己的姐姐真是一个处处为丈夫着想的好妻子,其实,何止是对丈夫,姐姐对谁都是那么好,每每想到姐姐为了把自己接到G市而奔波操劳,周珮瑜就会感动得想掉眼泪。
钢琴声停顿了片刻,接着又响起来,仍是那曲《D大调卡农》,周珮瑜猜测弹琴的恐怕就是姐夫的儿子吧,当然也可能是授课的老师,有钱就是好,虽说周家不算贫寒,但也只是个平凡之家,父母都是靠工资吃饭的,收入只是中等,温饱能够满足,可像钢琴这样的奢侈品,以他们的经济实力就难以负担了。
周珮瑜很喜欢音乐,也很有乐感,她从小就能凭着曲调吟唱出乐谱来,在学校里,一有机会她就会偷偷的溜进音乐教室,用那架已经很旧的立式钢琴进行练习,没有人教过她,只是用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钢琴初级教材,她就学会了弹琴的指法,或许弹奏的水平一般,但只要是能把曲子弹得流畅,她便已经很满足了。
周珮瑜也练过这段曲子,实话实说,她弹得不如此时的演奏者,甚至于,她的音乐老师也不如这位演奏者,因此,让她更加偏信这位演奏者应该是位授课老师,是啊,一个十五岁大的男孩子怎么可能弹出这般好的效果。
周珮瑜循着琴声缓步走上了二楼,她看到了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摆在二楼宽敞的厅堂里,透过落地窗的阳光照射在琴盖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架钢琴比起音乐教师里的那架立式钢琴不知气派多少,音色也好的不知几倍,难怪能让乐曲听起来犹如天籁一般,周珮瑜情不自禁的随之低声的哼唱起来。
周珮瑜朝着钢琴走去,渐渐的看清楚了坐在琴凳上的白衣少年,那是一个长的很俊俏的男孩子,一头乌亮的黑发,脸型犹似刀刻一般,一对斜飞英挺的剑眉,双目微垂,高挺的鼻梁,薄抿的双唇,宛如漫画中的花美男。
少年原本正心无旁骛的专注的弹着琴,可周珮瑜的到来,令他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望着眼前的这个陌生人。
周珮瑜看到了少年的深邃的双目,摄人的目光中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相配的成熟之气,周珮瑜心想,他应该就是姐夫的独生子霍晟阳,比自己小两岁,可是看上去的感觉好像与自己同龄一般。
霍晟阳打量着周珮瑜,身形纤细,留着齐耳的短发,柳眉杏目,鼻子小巧挺直,唇形似飞鸿,唇色如樱花,皮肤白净无暇,天然的无一丝雕琢的清水芙蓉一般的美,令人见之忘俗,霍晟阳亦是眼前一亮。
“你好。”周珮瑜主动的打招呼,“我是周珮瑜,我想我姐姐应该跟你提起过我吧?”
“是吗?不记得了。”霍晟阳的语气冷冷的。
“你是霍晟阳吧?”周珮瑜被他的那股冷气袭到,心中一震,好在她有心理准备,姐姐说过这个霍晟阳是个冷傲的人,就连他的亲生父母,他都是冷冰冰的对待。
霍晟阳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你的琴弹得真好。”周珮瑜由衷的称赞道。
“谢谢。”霍晟阳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句。
周珮瑜尴尬的抿了抿嘴唇,“我还是到下面去等姐姐、姐夫吧。”语毕,她倒着退了几步,见霍晟阳没有任何反映,又见其目光转移到乐谱上,便回身下了楼。
霍晟阳侧目看着周珮瑜离开,唇角微微的动了动。
周珮瑜坐在一楼的客厅里,听到琴声响起,心想,果然是个冰人,还是冻了一千年的很冰很冰的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