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语文课,课程内容是诗歌体裁,虽然这种体裁不会在高考作文中被应用,但作为必须掌握的知识体系,老师还是要认真讲解了一遍,而且根据教学大纲的要求,学生们还要写一篇现代诗歌。
作业按照老师的要求,规规矩矩的完成了,不过也费了不少脑细胞,说是自行创作,不对内容做过多的要求,可是,越是没要求,其实要求越多,作为学生不能写情情爱爱的吧,作为新时代的学生要时刻体现正确的价值观吧,种种、种种的框架一摆,全班同学的情况不晓得,总之她和乔嘉媛的创作几乎如出一辙。
乔嘉媛为此还调侃了她们的大脑估计是用一个脑细胞克隆出来的。
周珮瑜对此笑笑,没有多言,她拿着铅笔在草稿纸上胡乱画着,其实,诗歌是一个很好的表达心境的文学体裁,抒情、言志,若非老师的要求,仅以她此时此刻的心境,随手写出了一首宝塔诗:
叮
风铃
冷冰冰
错疑无凭
风雨声不停
天晴心却难晴
纵使琴音美如罄
只叹难与知音共鸣
橄榄枝摇莫让泪盈盈
周珮瑜写罢,双唇一抿,心想:怎么能写出这样的诗句啊,不否认,当时是错怪了他,但也是因为他太小心眼才造成了如今的结果,这么写,岂不是自己成了罪魁祸首,觉不能让他看到。周珮瑜想着,准备撕掉,可捏着草稿纸的手指却僵住了,一动不动。要么就放低一次姿态?周珮瑜犹豫着,不行,自己是长辈,怎么能向晚辈认错。周珮瑜还是准备撕掉算了,正在她迟疑不决的时候,上课的铃声响起,她将草稿纸胡乱的塞进了书包里。
放学的时候,车上只有她,霍晟阳没有上车,李司机说他与蔡云江一起走了。周珮瑜恼恼的意识到他是去了什么地方,小小年纪的天天去那种地方,就算是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呢?早晚有一天会经不住诱惑,然后,有一、有二、有n的n次方喽。不知怎的,她总是会对这种事耿耿于怀。
从补习班回到霍家,她看到霍晟阳的房间亮着灯,便暗暗的放了心。
周珮瑜坐在书桌前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拿着铅笔在习题册上写画着,风铃突然响起,她欣喜的朝阳台门望去,原来只是一阵风起,吹动了风铃,并非是某人的擅闯民宅。
周珮瑜的心中一起一落,更是难受,她怕再有风起,再吹动了风铃,再响起了希望的声音,她快速走到窗前,紧紧的闭上了窗子。
走回书桌,她从书包里翻出在学校里即兴写的那首诗,默念了两遍,眼角浮现一抹难色。
陷入僵局的人皆是如此,都怄着性子,再加上自尊心作祟,谁都不愿意先让一步。毕竟霍晟阳经营的是酒吧生意,为了增加盈利,涉及了一些不太合法的领域,这些对于始终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周珮瑜来说,她难以接受,再加之她对一些很多非学术事物的分析能力略差,又是个女生,别看她自认为很理性,可实际上有时候还是很容易感情用事,一时忘记了以理性进行逻辑判断,误解了霍晟阳,而总是高高在上的霍晟阳,其秉性多少有些傲慢,更受不了批评,尤其是被误解的批评,还是误解他是他最为反感的那种人,他真的有些生周珮瑜的气了。
周珮瑜瞥见霍晟阳摆在书架上的那两本书,灵光闪动,要么去还书?她立刻否定了,以霍晟阳的聪明,一定能猜出她是什么心思,那么,面子岂不是全丢光了,行不通,绝对的行不通。
脑子乱糟糟的周珮瑜一夜没有睡好,清早跑步的时候,精神恍惚,差点摔到,又是在临近霍家大门时看到霍晟阳离开的背影。
周珮瑜无法再这么僵持下去了,她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冷战了,管他什么面子里子,什么都没有比失去一个好朋友重要,可直接去打破僵局,她觉得自己可能说不出口,于是,索性将心一横,把自己的那首诗放到了霍晟阳房间的书桌上,反正他是学文科的,不会读不懂其中的意思,若是他无心再把自己当做好友,那自己也就不再为了这件事发愁了。
周珮瑜在房间里坐立不安的等待着结果,简直比等待期末考试成绩都令她焦虑,是啊,期末成绩基本不会出乎她的预料,而霍晟阳,她无法摸清他的心思,亦不能判断他会做出何种反应。
差不多是早餐时间了,周珮瑜推开房门,却看到霍晟阳站过道中,一只手搭在房门把手上,却没有扭动,而脑袋正偏向这边瞧着的霍晟阳。
霍晟阳走过来,抿了抿他的薄唇,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什么?”周珮瑜并不是因为此时占了上风而摆出的傲气,而是她忽听此言惊讶的随口脱出的两个字。
霍晟阳不想在过道中多言,只担心他的父亲霍启维从言辞中猜出他在做什么,因而将周珮瑜推回房间,关上房门,说道:“虽然你误会我行为不检,但也不能全怪你,谁让我常去那种地方,换做谁都会有这样的误解。”
“我不应该那么说你,毕竟是人品问题,换做我可能比你还要生气,可能还会骂人呢。”周珮瑜双目垂着,声音虽小,但能让霍晟阳听清楚每一个字。
“我不该太小气了,男人应该谦让女士的。”
周珮瑜噗嗤一笑,什么男人啊,小男生好不好,不过,她没有评论出声,只在心底念叨着,嘴上说着:“我下次一定不会再说那些话了,但是,我不认同你做生意的手段。”她很坚持自己的原则。
“我也知道那些不好,再过一些时日,我们就会转型了。”霍晟阳认真诚恳的说,“平心而论,我也很讨厌那种生意的。”
周珮瑜隐隐一笑,果然这个霍晟阳不是坏透的人,还是可以教育好的孩子。
忽的,周珮瑜想到自己将那首诗放在了霍晟阳的书桌上,刚才霍晟阳没有进房间,也就是说还没有看到她的诗,从表面看来是他先道歉,若是让他看到了那首诗,岂不是成了自己先道歉了?为了面子问题,她要先去“毁尸灭迹”。
“呃,我刚才把英语书忘在阳台了,我去拿一下,你在这等一会儿,我还有点事需要请教你。”周珮瑜尽量语气平缓,可目光忍不住的有些闪烁,为了不让霍晟阳看出什么,她稳着步子向阳台走去。
起初霍晟阳不以为然,可当他瞄到桌子上的英语书,他意识到周珮瑜在说谎,尤其是她略有游移的眸子,简单如她,一个谎言是逃不过霍晟阳的法眼。
霍晟阳三步并作两步,几下就追上了周珮瑜。
周珮瑜自知自己的骗人水平拙略,尤其是在这个骗人高手面前,她立刻甩开步子,只要在他之前拿回,不让他看到,到时无凭无据,自己的面子一定能保住。
可事情永远都不会尽如人意,两个人你争我抢的跑着,结果,还是霍晟阳先一步进了他的房间,而眼疾手快的他看到了桌子上的纸张,一把拿到了手中。
“还给我,我不小心掉的,又被风吹进来了。”周珮瑜不管自己胡诌的理由有多么的天方夜谭,只想快点抢回“罪证”,而霍晟阳对她的辩解根本没有理会,他用身体挡着周珮瑜,不让她抢回去,并照着纸上所写的内容念了出来。
周珮瑜立时就觉得自己的脸上发起了烧。
霍晟阳斜睨着周珮瑜,揶揄的问她是不是道歉诗?
“什么啊。”周珮瑜坚决的否认,只承认是求和诗。
“道歉诗、求和诗,有什么区别吗?”霍晟阳耸了耸肩膀,再次默念了一遍。
“当然有区别了,本质上的区别。”周珮瑜应道,“虽然在这件事上我们都有些许错误,但是为了我的体育成绩,我不得不准备先向你这个小气鬼求和了。”
“早知就先进门了,怪自己一时没忍住。”霍晟阳说得委屈,可是心中只觉开心,原来她与自己一样,都在因为吵架而劳神,看她气色稍逊,恐怕也是一夜寝难安吧。
“彼此同时啦。”周珮瑜只得折中了,她又对着霍晟阳微蹙眉头的责怪道:“当初承诺帮我提高体育成绩,哼,说话不算话。”
“明明是你提早出门,不等我的啊。”霍晟阳面色委屈的说。
“是你先不等我的。”周珮瑜提醒道,“还那么重的关门,再不敏感的人都能明白啦,我不想找难堪,早点出去,不看坏脸色。”
霍晟阳讪笑道:“那天我没有喊你一起,是因为要下雨,你不关注天气,我可是关注的。”
周珮瑜嘟了嘟嘴。
“我能风雨无阻,你行吗?恐怕会被淋得生病吧。”
“怎么不行,下次再下雨,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本领。”周珮瑜骄傲的扬头说道。原来他还是很关照自己的,周珮瑜心中一喜,不过不对,若说晨运没有招呼自己是怕雨淋,但在过道中相遇,他不理不睬,还有自己的东西掉了,他也没有出手帮忙,这又是什么理由?看来他是想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蒙混过关,把自己当成傻瓜了,周珮瑜立刻提出了质疑。
霍晟阳唇角一勾,“有人不领情,我当然要生气喽。”
“还是小气啊。”周珮瑜讥诮着,但霍晟阳没有半分计较她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