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驴,你瞧!二狗子他们早来啦!”
步浩指着远处几个儿时玩伴高兴的喊出了声。
“哈哈,这么大的盛事他们能不来嘛!”
罗子义也格外的兴奋,两人小跑过去与二狗子几人好一番的嘘寒问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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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时辰尚早,祭祀点并不算热闹。
外地赶来的商贩也是陆陆续续的到达,手里都忙活着各自的摊位事。
每年祭井都要唱大戏,今年也不例外。戏台昨夜就已搭好,现在那么早,戏子们自然是都不在,只有几个调皮的小孩在上面嬉戏追逐打闹。
步浩看见一个小孩在台上摔了个大跟头,连开裆裤都摔破了,笑得合不拢嘴。这时罗子义拍拍他肩膀:“耗子,咱上去!”
步浩笑着摇摇头:“咱都多大了!还跟小孩一样,上去干啥?”
罗子义邪恶的笑了笑:“关公战秦琼!你敢不敢?”
步浩皱皱眉说:“倔驴,听说他俩不是一个时期的人啊,差四百多年怎么战呢!”
罗子义用力甩了好几下脑袋,阴阳怪调地说:“哇呀呀呀呀呀呀!你是敢,还是不敢!”
步浩咳嗽了两声,突然率先爬到了戏台上,用两指捋了捋下巴的“胡须”,颇有戏味儿的大笑三声:“哈!哈!哈!秦叔宝,你快快上来受死吧!”
罗子义拍马赶到,“噌”“噌”两下做了个武生的架势,指着步浩:“红脸汉!你休要猖狂!”
两人先是你一言我一语,相互叫骂。后来骂着骂着就没词儿了,索性干瞪着对方。终于两人发现好像少了兵器,各自分头找寻。
罗子义看见地上有个破板凳,就过去把两个板凳腿给拆了,握在手中,挥舞数下,颇有气势。
步浩则在后台捡了个撑帷幕用的长棒,拿在手里掂了掂,不错,也挺有分量。
各自寻完兵器回来,两人相视一看,都强忍心中笑意。罗子义更会装模作样,故作一惊:“啊!青龙偃月刀!”
步浩却不知他拿的“兵器”该如何称呼,也不做多想,干脆一点头:“哼!算你有点眼力!咳咳...我说你手中拿的可是刚拆下的破板凳腿?等下主家回来了看你如何交待....”
罗子义被气得半死,刚才自己那么捧他,他却说出如此大煞风景的话来,便不在多说,抄起兵器就抡了过去:“喝!尝尝我黄金双锏的厉害!”
“来吧!”
砰砰呛呛,两个人拿着破家伙式斗的十分热闹。下面竟然还有一群小屁孩鼓掌助威!端是好笑。
男孩子小时候其实都这样,喜欢一些棍棒类的东西,平时拿在手,血就会热腾,感觉全身散发着大侠气概,心里就会舒坦和踏实。
......
“哎哟!!我的娘!”
步浩尖叫一声抱住脑袋坐在地上。罗子义玩的太投入,刚才直上直下的一闷棍...
“啊!不要紧吧?你咋不躲呢!快让我看看...”
罗子义扔去凳腿,扒着步浩的脑袋左看右看。
“咳咳...疼死我了!你拿着俩家伙,我就一根棍子,防不胜防的!”
罗子义听这话有些得意,便调侃他说:“怎么样?秦琼是不是比二爷厉害!”
步浩不乐意了,较起真来:“呸呸呸!关二爷是武圣!咳咳!怎么会输的!刚才是让着你,咳咳...要不咱在从头打过!”
罗子义哈哈一笑:“不打啦!你厉害行了吧?你看,现在人多了,我们去买东西吃怎样?”
步浩瞅瞅四周,确实热闹了起来。顿时脑袋也不疼了,站起身拍拍屁股:“那还等啥?咳咳...快走快走!”
“哎!你别跑那么快!等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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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过后,祭祀大典终于开始了。
戏台正对面的位置就是那口井,此时井边站在的都是些罗井县的长者,以及各地方有头有脸的人物。
井前摆着一座巨型香案,香案上供奉着屠宰后的牛、羊、猪,称为“太牢”,于太牢两侧各有一青花大碗,自有用处。
“祭典开始!”
长者高喊一声后,祭井正式进行。
这次的主祭者依旧没变,仍是是罗井县的县令郭录安。
只见他青衫素衣,足踏方履,面带凝注之色,缓缓从两道之间走向前去。
于香案七步内停下,然一步一叩首,直至案前。
郭录安端起太牢左侧青花大碗,跪于地上,随即两侧民众纷纷跪拜。长者提起酒坛倒入佳酿,声喊:“赐饮!”
郭录安及其身后民众大声回应:“谢井神!”
一饮尽至,站起,将碗归于原处,又拿过太牢右侧青花大碗,这时长者再倒佳酿于其中,并递过一锦盘,盘中摆放着一把短柄利刃。
郭录安拿起利刃,伸出右手中指,割一小口,鲜血缓缓滴入碗中,嘴里念念有词道:
“气序流易,雨露既濡,风调雨顺,子民不甚感激!今,供以美酒,处以太牢,祗荐嵗事,望井神恩泽罗井县,于千秋万代!”
言毕三拜,西向酹酒于地。
罗井县民众随之三拜。
至此,祭井算告一段落,后面就是跳大神之类的,郭录安便用不参与。
罗万财见祭事已了,便笑眯眯地追至后堂去打招呼:“郭兄!哈哈,小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郭录安擦擦手,看见是罗万财过来,也赔笑说:“无恙无恙,但不比罗老弟你气色更佳啊!”
罗万财哈哈大笑:“郭兄说哪里话!你是咱罗井县的天!你好了,我们才能好嘛!”
“罗老弟找愚兄有事?”
“没有!没有!只是老弟明日在醉月阁略备薄酌,不知郭兄可否赏脸,前来一叙?”
“明日?不妥不妥!”
罗万财没料到碰见了钉子,皱眉问:“为何?莫非郭兄有事?”
郭录安慎重的点点头:“嗯,有事!有大事!前些天县里抓到一名跨省犯案的江洋大盗,明日巡抚大人便要亲自前来审讯,你说我还有功夫去醉月阁吗?”
罗万财听罢吃惊不小:“什么?巡抚大人要来?”
“正是。”郭录安点头承应。
“那郭兄定要为小弟引见引见!哦...哦!小弟必有重谢!”
郭录安狡黠一笑:“好说好说...”
罗万财拱手作别:“那就不叨扰了,告辞。”
“告辞。”
两人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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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井过后,大戏一开唱,下面便沸腾起来。
步浩和罗子义穿梭于人群之中,看些热闹的杂耍,和摊贩们卖的那些稀奇古怪玩意儿,但更多的还是买吃的。
兄弟二人在一个包子摊吃了十笼的水晶包子,喝了四五碗的鱼头鲜汤,仍不感觉过瘾,罗子义又买来四个葱花大饼,两人三下五除二捣鼓了个干净。
......
“子义!你快过来!咳咳...你看这些泥人怎么还带颜色啊?”
步浩拉着罗子义挤到一个摊位前,摊上尽摆着各式各样的彩色人物。
罗子义看着这些人偶,敲了下步浩脑袋,嗔他一句:“这叫‘泥塑’!都是大县城才有的卖,也难怪你没见过。”
捏泥的老板呵呵一笑,对罗子义说:“这位小兄弟倒是好见识!看看吧,喜欢啥就买啥,摊上没有的,只要我会,就给你捏个。”
罗子义用胳膊肘捅了捅步浩:“说吧,想要啥,人家给你捏。”
步浩眨了眨大眼,想了许久,最后慢慢地从嘴里嘣出一句话:“我想要俺爹,你能给捏个不...”
罗子义一听他这么说,鼻子不知怎么地突然就酸了,但碍于周围人的面,赶紧强装笑脸,并打了下他屁股:“你就会说笑!人家老板怎会知道爹爹的模样!那个啥,就给他捏个关公吧!”
老板麻溜的撸了撸袖口:“好勒!半柱香就能造出来!”
于是,兄弟俩蹲在摊前,认认真真的观赏起来。
老板绑上棍儿,敷上油泥,两只手犹如穿花蝴蝶般不停忙碌着。左捏捏,右按按,只一小会儿便把关二爷的模子造了出来。接着这块修修,那块补补,又一会儿功夫,丹凤眉和长髯须就做成了。
“好!”
步浩忍不住惊呼一句。
老板笑了笑问道:“要刀吗?”
罗子义严肃回答:“那当然!关公没刀怎么行!”
“需加一文钱。”
“我给你加两文!把赤兔马也造上!”
“好勒!等着吧!”
老板又拿起一块儿泥,埋头忙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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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子,今天我把关二爷送给你,愿二爷保佑你的病早日康复!”
罗子义将泥人递了过去。
步浩接过了泥人,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罗子义呵呵笑了笑,帮他擦拭去脸上的挂泪:“都是男子汉了,休要再作儿女之态!还站在街上哭,羞不羞!”
步浩吸了下鼻子,感动地说:“倔驴,谢谢你...”
罗子义不屑一顾,假装不理。步浩反而笑出了声:“行!我知道了,落地即兄弟嘛!走,咱看戏去!”
罗子义转脸过来:“哼,这还差不多!走啦!”
两人跑到离戏台对面很远的那个大石牛旁,利落的爬到了背上,虽然有点远,但二人的目力都极好,也乐个清闲。这就成了他们每年特定看戏的地方了。
一出好戏,渐渐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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