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她。
天真的孩子,也许她根本就不知道交出灵魂代表了什么。她相信了人类编造出的童话,我却没有能力让它变为现实。
“我并不是魔物。”我说,“但我知道有人会有办法。”
赛尔特肯定会有办法,因为他是勇者,而勇者又常常是万能的代名词。我的决心空前的坚定,一定要让他想办法治好小莓母亲的病,如果他不愿意做白工,我可以发誓以后不用他的钱;如果他还是不答应,我就把他真正的个性宣扬到天下皆知!
本来这件事应该尽早和赛尔特商量,但回去之后先是他忙碌着做饭,我找不到时间插话,然后是我忙碌着吃饭,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还是勇者吃完饭后主动提起要替小莓的母亲看病,我才想到被埋在角落里的决心。
这也是没办法的,我安慰自己,毕竟自己是恶龙,想要做好事的决心被忘掉也是正常的。
“我是正在旅行学习的见习医生,让我替您瞧瞧病如何?也算是您帮我这个忙,让我有锻炼自己医术的机会。”
女人笑着答应了。
简单的诊视后,赛尔特拉着我们出门,对等得心焦的我和小莓宣布结果。
“不是太严重的病,”他说,“我见过这样的病例,看上去像是什么不治之症,但只需要一服药就能治好。”
小莓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大哥哥能治妈妈的病?”
“是啊,不过有一剂药我手头没有,明天要到山里去找。放心,你妈妈的病哥哥一定能治好。”
女孩开心的像只被放出笼子的黄鹂,咯咯地笑着在屋子前面跑了好几圈,但很快又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赛尔特。
“大哥哥,我现在没有钱,”她不安地绞着手指,“能不能先给妈妈治病,我一定想办法找到钱还你。”
我不动声色地往赛尔特身边凑近了一点,伸手去掐他,想要暗示他暂时收起他那副死要钱的性子。
还没等我碰到他,他已经走上前去拍小莓的脑袋,正好错过我伸出的手。
“没事的,也用不到什么珍贵的药材。只是——”他难得露出促狭的表情,压低了声音“我们身上没什么钱了,看在我替你妈妈治病的份上,能不能在你家借住几日?”
我几乎以为是自己幻听,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勇者?
小莓自然是痛快的答应下来,赛尔特说半天的时间怕是不够来回,决定明天早起进山。我们帮小莓收拾了家务——我在帮忙,他在旁边监工,剩下的时间就百无聊赖地挤到屋后的草莓田里看草莓。
因为父亲早亡而母亲又一直身体不好的缘故,小莓家的草莓田很小,植物也不如我们上午看到的一样茂盛,枝蔓上零零落落的长着几个不大的草莓。
“我说恶龙小姐,你有没有学过苏生之术?”
“?”
他见我一脸雾水,便伸手掐一个手诀给我示范,翠绿色的光点由他的指尖溢出,落入土地里,瘦弱的枝条明显绿了许多。
我来了干劲,学他的样子比出手诀,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一束光柱砸进田里,所有的植物开始疯长……
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
赛尔特先开口说话。
“你用了几分法力?”他问。
“我担心失败,所以只用了三成力量。”我看着几乎有橘子大小的草莓,同样吐槽无力,怎么从前用法术就不见这么好的效果捏?
“也许你是个生命系法术的天才。”
赛尔特的结论让我忧郁的不能自已,奥格斯格在上,您怎么能够允许自己的后代中出现如此的奇葩?我脑补一头恶龙于满天黑云中飞临满目疮痍的城市,展翅咆哮,然后……治愈术与祝福术从天而将,生病与受伤的人们恢复健康,嫩绿的幼苗从地底钻出,城市慢慢恢复生机……
这笑话真冷。
“赛尔特,你刚才说小莓的妈妈病的不重,是真的吗?”我认为此时我必须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而这个真是再好不过的话题。
“只要能拿到圣迦山上妖精的宝石,再重的病都是小病。”
“你要去圣迦山?!”
在我还是头幼龙的时候,我的女巫妈妈曾对我讲过圣迦山的故事。她进入圣迦山时还没有名动帝国,只是一个刚出师的见习女巫,她在山中见到了妖精,从他们那里学到了许多巫术和草药的知识。
妖精的山里有你想不到的各种宝藏,但也潜藏着许多危险,永远不要抱着贪婪之心入山,贪婪者无法走出圣迦山。当我表达了自己对圣迦山的向往后,妈妈以过来人的身份如此告诫我。
所以我很担心赛尔特就此变成圣迦山里的地缚灵。
“嗯,那里的原住民很小气,也不知道肯不肯给我们想要的东西。”
“你去过圣迦山?!”
我的惊讶更上一层楼,难道说妖精们对于贪婪的判断与人类标准不同?
“即使惊讶也不要在脸上摆出这种‘这家伙骗人’的表情行么?实在是很打击人呐。”
“好吧就算你去过圣迦山吧。”我从善如流,“但你竟然会主动帮忙这件事,着实让我吃惊不小。”
“啊啊你说这个啊——”他伸手把手上沾的土揉在我的头发上,“看你从外面回来时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我想如果这事我不肯管你多半会四处宣扬我是个多么恶劣的勇者——要知道作为一个勇者名声是很重要的,即使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但能从源头上遏制流言也是必要的。”
他的脸皮可能比我爸爸的皮更加结实。
不过不管他的本意是什么,对于他愿意帮忙我从心底里真正觉得感激。
还没等我把这句话说出口,赛尔特突然换上昂扬的语气:“圣迦山可不近,为了防止这家人担心我们最好能在两天内来回,如果真的感激我就暂时当我的坐骑吧。”
感激收回。
小莓家是没有电灯的,唯一的客房里也只有小小的一张床。虽然明天要早起,但我在床上滚了几滚之后还是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到屋外的树上去找赛尔特。作为一个勇者,他好像有守夜的职业病。
在树上坐着实在是算不上舒服的,我寻了离赛尔特较近的一根粗壮枝条做好,颇有些郁闷的向他表达了我的想法。
他点头同意:“如果要去到高处无疑是屋顶好一些,但我不想明天走之前还要找时间修房顶。”
还是就在这里坐着吧。
我从自己的小背包里翻出那本日记本,伸出尾巴拍赛尔特的肩膀:“嗨兄弟,借个光。”
“你自己不是有法术?”
一小团火焰从我的尾巴尖里冒出来,漆黑的火焰好像要把周围的光都吸进去。我会的法术用两只手就能数过来,在我能够熟练运用自己的天赋火焰和几个简单的小法术后,爸爸妈妈就不太管我了。白天的时间妈妈大人总是围着试验台转,爸爸总是围着妈妈转;晚上他们两个总是在卧室里抱在一起转……咳,总之没人有时间教我学太多法术。
赛尔特无奈,用光明术变出一个光球:“大约能坚持半个时辰,你别写太久。”
熄灭尾巴上的火焰,我心满意足的从他手里卷走那个光球,吊在头顶做吊灯。
“……就好像草莓被榨成汁后还是草莓一样,勇者即使披着玛门*的外皮却还是勇者。”我在日记里这样写,“也许这样的勇者也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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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门:Mammon,七宗罪中的贪婪。
(啊啊有没有发现,真正意义上第一个故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