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她再也没见过小环,那个孩子就这样消失在她的生命里,她却什么也不能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她恨自己,可是她更恨这吃人的府邸,恨这府里的人。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庭院中,她时常觉得自己好像不能呼吸,在这里,陪伴她的只有那一池荷花。她多希望自己能变成池塘里的一株荷,没有思想,也就不会伤心,不会痛了。
前方的大堂灯火通明,她正迈步向那里走去,自从宋老爷知道她不是袁染凝后,便很少派人来找她,她也一直安静地呆在小院中,对外面的一切不闻不问。可是,今天宋迟暮却派人来说,晚上要她出席家宴,不得推脱。她只好应了。
身边领路的丫鬟告诉她再转过一个拐角就到了大堂的门口,她点了点头,却在拐角处,看见一个了熟悉的身影。脚步稍稍顿了一下,她没有多做一丝的停留,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响起,只听他对丫鬟说:“你先下去吧。”就这样,他们一前一后,到了门口,她停了下来,等着他走近再一起进到里边去。
这似乎只是个小型的家宴,宋老爷、宋夫人,宋迟萧夫妇都到了,只等他们了。她冲宋老爷,宋夫人微微俯了俯身,宋夫人笑着说:“快坐下吧,没那多规矩。”而宋老爷却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饭桌上安静的让人觉得压抑,要是让她每天在这种环境下吃饭,那她定会消化不良的。她低头默默地吃着饭菜,不觉间却夹了一个辣椒塞进自己嘴里,她忍不住咳了起来,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她疑惑地塔头望去,一双裹着薄薄雾气的眸正凝着她,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关怀。
“好点没有?喝口水吧。”
她接过他递来的茶杯,道了声谢,便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侧目间却看见秦烟陵脸上一片鄙夷的神色,她默默地一笑,复而低下头去。只听宋夫人道:“夏姑娘,你好些了没?”
“谢谢大娘关心,只是不小心呛到了,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宋夫人微微一笑,“恩,听迟暮说夏姑娘是那袁常风遗失在外的女儿,想必夏姑娘在外受了不少苦吧。”
“都过去了,收养我的那家人很……很爱我,其实也没受多少苦。”她垂眸道,心里泛起淡淡的苦涩。
“那便好,既然回来了,夏姑娘为什么不把姓氏改一改?”
她一愣,想不好该怎么回答,只说要回去与“爹”商议,见她意兴阑珊,宋夫人也没有再问下去。在她与宋夫人答问中,宋老爷只是沉默地听着,这时开口问道:“迟暮你的身子怎么样了?”
宋迟暮道:“已无大碍。”
“那既然如此,明日你便和迟萧一起去参加王家大少爷的婚礼,多认识一些人对你总归是有好处的。”
闻言,宋迟萧眸光一闪,他慵懒地坐在一边,玩弄着手上的扳指,眼里透着寒光。
“是,爹。”
“芙蕖,你明日也和迟暮一起去吧。”宋老爷突然转过头来对她道。
她一怔,不明白为什么,见她没有回答,宋老爷也没有再相逼,只吩咐了一些明日送礼的细节,便散了这次宴会。她忙不迭地起身,朝外走去,可是待出的门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压根就不认识路,只得在刚才的拐角处等着那人。
暗夜中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他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会见到她,脸上没有一丝的波动。他面无表情了地从她身前走过,她暗自诽谤了一声,慢慢地跟在了他身后,她一直低着头默默地走了一阵,额头突然间撞上了什么硬东西,她抬眸望去,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原来已经到了,她从他身后走上前去,准备回房间。
“夏芙蕖。”
“如果你要说明天让我陪你去,那就不用说了,我是不会和你一起出现的。”她停了下来,冷冷道。
“你想要什么?”
“我说了,你就会做吗?”
“只要你答应了。”
“那好,我要你求我。”她转过身来,望着他,唇边扬起一抹微笑,只是这笑如她的眸一般,没有一丝温度。
“怎么,你做不到?宋迟暮,你真是太过自大了,你以为所有人都必须要对你言听计从,可惜啊,你偏偏没这个能力。”她冷冷道,字字珠玑,像一把把尖刀,毫不吝惜地扎在他身上。
他的眸变得更冷更黑,好似一汪可以溺死和毁灭一切的无底深渊,她以为他不会再说,可就在她转身之际,一声薄薄的透着丝丝凉意的“我求你”淡淡地在耳边响起。
脚步一顿,她没想到他竟会说出来,那样孤傲清高的一个人,竟会说:“我求你。”看来,这宋家产业对他来说当真是重要非凡啊。
“你以为一句我求你就可以了吗?”她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求而不得的滋味不好受吧,宋大少爷,那****那般求你,求你留下小环,可是你呢?你做了什么?宋迟暮,那是一条人命啊,怎能容你这般糟践!”
她没有看他,也不想再看他,终于头也不回的走开了。那长长的始终郁结心里的悲愤却依旧萦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纠缠不清,就算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快,那又如何?终究是躲不过这深宅大院里的种种,终究换不来一方安宁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