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微微有些刺眼,一夜的蜷缩,身体到处都有些酸疼。她吃力的从床上下来,脚刚沾地,便就这样徒然的跌落在地下。这时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丫鬟打扮的人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盆,看见她狼狈地跌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很是吃惊,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来。
“三少奶奶,您怎么坐在地上啊。”
她抬头看向来人,丫鬟看见看见她额头上的伤,惊呼了一声。
“三少奶奶,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撞的。”她淡淡道。
“三少爷昨晚没来房里吗?”那丫鬟似是不相信,脸上的鄙夷更深了一层。
她没有吱声,扶着床沿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抚了抚衣襟上的灰尘,清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心语,是三少爷的贴身丫鬟。”
“有什么事?”闻言,她微微拧眉道。
“少爷让我来伺候您洗漱,然后一起去给老爷、夫人敬茶。”心语说着将手中的盆放在一边,打开了衣柜,看到里边精美漂亮的衣裙,她的眼里泛起淡淡的光。
“三少奶奶,您要穿那件?”
“随便。”她就着盆里的水轻轻擦拭额头上的伤痕,那些血已经凝固在上面,待擦干,盆里的水已是一片暗红。坐在梳妆台前,从镜中看到自己额头上的伤疤,她嘲讽的一笑,本来这张脸就不美,再加上这道伤疤就更丑了。难怪小时候,袁幕君总是在背后叫她丑八怪。袁幕君……,薄唇微抿,想到他,心里钝钝的疼,若是当时那个飞扬跋扈的少年在自己身边,他会不会也同意让她替嫁?
“三少奶奶,这件怎么样?”思绪被人打断,她抬眸看向心语手里大红的衣裙,摇了摇头,起身像衣柜走去,从里边取出一件淡青色的衣裙。
“就穿着一件吧。”
“这颜色会不会太素了?”
“不会。”她说着,自己褪去那带着浓厚血腥味的嫁衣,她不知那是她的血还是那人的血,随手将嫁衣丢在一边,“反正又不是什么喜事。”
心语闻言一怔,她看向那个表情自始至终都很冷漠的女子,初见她时,她跌坐在地上,一身狼狈,带她看清她的脸,心里愈发鄙夷,看来一代才女也不过如此。
待收拾完毕,心语告诉她,三少爷已经先去了,让她收拾好后也快速前去,她点了点头,跟着心语穿过长廊,来到宋府的正厅。
“呦,这新娘的架子就是大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才珊珊前来。”刚至门口,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女声,她抬眸望去,出声的人是一个打扮的妖娆美丽的女人,此刻正冷冷的盯着她,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
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她对她的敌意。只是为什么?她与她分明是第一次相见。
那女子的身边坐着一个年龄相似的男子,斜靠在椅子上,眉目间带着一丝慵懒,仿佛他只是一个看笑话的旁人,那双眼在看见她时微微上挑,眉宇间透着一丝不屑。
她定了定神,不由得苦笑,看来她还真是不讨喜。
“来的可是袁家小姐袁染凝?”一道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上座一个五十左右的男人正打量着她,眉眼严峻,不怒而威。那人就是宋老爷宋仁辉吧。早先他她就听说过这位宋老爷,为人正派,宋家正是在他手里才会如此繁荣昌盛。
她垂眸,不知该怎么回答,难道他的儿子没有把真相告诉他?
“见过宋老爷。”
“既然嫁过来了,就该改口了吧。”宋老爷眼带笑意的说道。
一旁的宋夫人看到宋老爷嘴角的笑容,脸色暗了暗,接口道:“是啊,染凝既然嫁了过来,就是宋家的人了,以后要尽心服侍自己的丈夫,为宋家多多开枝散叶。”她也在笑,只是眼里却没有笑意。
“是”
“恩,那就来敬茶吧。”宋老爷满意的一笑。
她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杯,走到宋老爷面前,双手奉上,宋老爷接过,掀开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小口。轻移脚步,将另一杯茶送到宋夫人面前,宋夫人笑着伸手接过,然而就在她放手的一瞬,茶杯却徒然跌落,水花四溅,幸好茶水不是很烫,但手背依然被水溅到红了一片。刚才茶杯掉下的一刻,几乎有半杯茶全数倒在她的手背上。
“怎么回事?”宋老爷忙起身走到二人身边。
“没事,没事,是我不小心将茶杯弄倒了。”宋夫人抚着手,脸色带着隐隐的痛苦。她不禁有些诧异,她明明看见刚才的茶水并没有溅到宋夫人手上,为什么她的表情会如此痛苦?
“哼”背后传来一声冷嗤,“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一代才女,我看真是图有空名罢了。”
“迟萧!”宋夫人轻呵,“我没事,只是被茶水稍微溅到而已,不准你乱说。”
“既然没事,那袁丫头,你再敬上一杯茶吧。”
她再次接过茶杯向宋夫人递了去并俯身道了声对不起,刚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她虽不知道到底是谁的错,但这歉总归还是由她来道吧。
“袁丫头,来,给你介绍介绍家里人,你左手边的是你大哥宋迟萧,旁边的是你大嫂秦烟陵。”宋老爷苍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宠溺。
“见过大哥,大嫂。”她转过身来向两人俯身拜了拜,即至抬头,便看见那男子眼里浓浓的戏谑。
“这天气愈发的热了,这坐一会儿就有些渴了。”薄唇轻启,一道娇滴的声音传来,她抬眸看向那张流光溢彩的脸,才发现那双丹凤眼一直盯着自己,眼神倨傲而冷厉。
她心里轻叹,举步走到刚才端茶的丫鬟身边,道:“麻烦你再去拿一杯茶。”那丫鬟快步走出去,少顷,便端了一杯茶进来。她伸手接过茶,走到秦烟陵面前,双手奉上。
等了许久,却还不见秦烟陵来接,刚才时间太短,那丫鬟定是把刚泡好的茶端来,没来得及把茶放凉一点,茶杯有些烫手,她几乎想要就这么撒手,咬了咬嘴唇,将茶杯往前递了一点。
“大嫂,请喝茶。”
“这茶是刚泡好的,这么烫要怎么喝进嘴呢?”
她苦笑,用一只手托着茶杯,空出另一只手来掀开茶盖,轻轻吹了起来,许是杯中的茶太满,许是杯中的茶水太烫,吹动间几滴茶水溅到那托着茶的手上时,手一颤,手中的茶杯又这样的直直的掉落在地上,耳畔再次那传来刺耳的破碎声。
“袁丫头,烫到没?”宋老爷焦急的声音传来,他瞥向那坐在右边的三儿,还是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他不是很爱那袁家小姐袁染凝的吗?为什么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不语,现在脸上连一点担忧慌乱的神色都没有,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闻言,她摇了摇头,“大嫂,可有烫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看向眼前那脸色苍白的女子,秦烟陵冷冷一笑,本以为那袁染凝长得有多么漂亮,现在看来连她的半点姿色都比不上,哼,看你还拿什么来勾引男人,昨晚,她听宋迟萧对宋迟暮说的那番话,顿时火冒三丈,她的男人,休想再与其他女人有任何瓜葛。宋迟萧,这样的姿色你还要吗?
“唉”耳畔传来一身淡淡的叹息,“本来还担心这三弟与三弟媳间因为差距过大而相处不来,现在看来,这三弟和三弟媳还真是绝配啊。”叹息中夹杂着一丝薄薄的笑意。
闻言,夏芙蕖猛地抬头看向那个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的男子,眸里带着一丝怒意,她稍稍转身瞥向那一直静坐一旁的少年,一直被她故意忽视的身影。他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眉眼,听到那番话,他甚至连动都没动。这样的冷嘲热讽,他怎么受得了?她不禁有些可怜他,扭过头来,看向那个凤眸男子,轻轻一笑。
“早先就听闻,宋家两兄弟一起长大,自小便感情深厚,人们常说,最亲莫若兄弟,今日看来也确实如此,这大哥与……”她顿了顿,眸光微闪,才继续道:“与迟暮还真有些相似,若是从背后看,我还真是分不清了呢。”
凤眸微挑,眸光紧紧攥着眼前那个轻轻笑着的女子,看来他还真是低估那个袁染凝啊,她故意将他与宋迟暮联系在一起,说他俩相似,那么他嘲笑宋迟暮,不就是在变相的骂自己。好,唇角上扬,眸里透着一丝精光,袁染凝,以后的路还长着,我们慢慢来。
她微微拧眉,面前的那个玩弄的眼神让她讨厌,仿佛她是一只被他看上的猎物。她侧过身来,感觉到似乎有人正在淡淡地打量着她,她扭头望去,那道目光却突然地消失。
宋仁辉望着低下那个纤瘦的身影,眼神带着淡淡的欣赏,迟萧经常出口讽刺迟暮,开始时他听到还会斥责,但后来,看到迟暮永远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遂罢了,既然迟暮自己都不在乎,那他何必要多说,说多了只会伤害他与迟萧间的父子感情,毕竟,宋家的大梁还得指望迟萧来扛。
“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迟暮你陪染凝到袁府看看吧。”
闻言,夏芙蕖心中一颤,回袁府,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若是袁染凝的爹娘知道是她替嫁了过来,会怎么样?她本想,等过几天,就将事实告诉宋家人,再想办法离开,可现在看来,一切都出乎她的意料。咬了咬唇,本欲推辞说身体不舒服,恐不能去,耳畔却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好,爹,我们即可就去。”
是他,他到底想怎么样,没有揭穿她,明知她是假的却还要和她一起回家省亲。那张无波无澜的面容下到底隐藏着什么?她收回凝着那人的视线,冲宋老爷俯身,道了声是。她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既然已经陷入,那她就绝不会退缩。身处困境最可靠的方法便是自救。
与那人一起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却听见宋老爷的声音从背后遥遥的传来。
“咦?袁丫头,刚才你低头,我才看见你头上的伤疤,看样子是新伤,那伤是怎么回事啊。”
闻言,她一怔,她抬眸看向身侧的那人,不料那人竟也低头看着她,许是她看错了,那人得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宠溺。
“还不是她调皮,昨晚非要盖着盖头乱走,才不小心摔了一跤。”那一惯冷彻的声音里注入了一丝笑意。
她突然很想笑,于是她真的轻笑开了,看着她嘴角的讽意,宋迟暮心里微缩,垂在一旁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是,是都怪我贪玩,才落得如此下场。”
听到她这么说,身侧的手募得松开了,他凝了一眼眼前的女人,拄着拐杖,慢慢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