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宋迟暮凝眸淡淡的看着底下觥筹交错的客人。这些笑脸背后,隐藏的是什么,他不是不知道。今天由于长时间的站立,他的腿有些吃不消,隐隐作痛,便没有下去招待客人。只是,这样好像更如了那些人的愿,因为是他的大哥替他去向客人进酒,毕竟,这是接近宋家大少爷的好机会,毕竟,没有人愿意与一个瘸子交好。
宋迟萧大笑着与众人寒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仰头间,瞥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三弟,二人目光相撞,他仿佛从那双澈冷的眼中看见一束冷光飞快闪过,他摇了摇头,嗤笑一声,定是他看错了,他那三弟连娶妻都要他来帮忙,不过是废物一个。
“三弟,可休息好了?这洞房该不会也让大哥帮你入吧!”宋迟萧端了一杯酒,走到宋迟暮身边,弯下腰来,凑到他耳边说道。
那双眼充斥着满满的戏谑,仿佛他正在逗玩自己养的一只宠物。
“三弟,听说那袁染凝貌美如花,三弟若是无法享受,可别忘了大哥啊,这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放心,大哥定会对她温柔的。”
推翻宋迟萧递来的酒杯,他霍地一下站了起来,袖底的手青筋暴起,只是脸上依旧是一片平静,甚至连一丝愤怒都没有,缓缓抬起头来,盯着眼前的宋迟萧,“这就不用大哥操心了,只是大哥,迟暮想奉劝你一句话,万事都不要做的太绝,给别人留条活路就是给自己留条活路,逼人太甚,只会自食恶果。”
宋迟萧一愣,那双向来清冷的眼此时愈加的冷彻,就像冰冻的湖面突然被人砸开,里面是彻骨的寒,待他惊觉过来,才发现自己竟被那双眼盯的不知不觉地后退了两步。
“发生什么事了?”宋仁辉拧眉看向角落里的两个儿子,刚才他听见瓷掉在地上的声音,便寻声过来看看,刚走近,就听见他那三儿冷声说的那番话。他不禁有些怔愣,他那三儿不是一向软弱宽厚的吗?但他刚才分明从那三儿身上感受到了那股迫人的气势。
“爹,其实也没什么?我看三弟一人坐这儿,想着给他送一杯酒来,不料三弟竟将这酒推翻,想来也都怪我,今天本是三弟大喜的日子,却让我来接待客人,看来三弟是怪大哥多管闲事了吧。”宋迟萧说道,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闻言,他差点冷笑出声来,宋迟箫,这戏演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吗?感受到侧方带了一丝审视的眼神,他眉眼低垂,再次抬起头来,眼神恢复了一贯的清澈。
“怎么会呢?大哥能帮迟暮,迟暮感激不尽。只是大哥的那个提议,迟暮看就免了吧,但若是爹同意的话,那迟暮就只好遵从了。”
“什么提议?”宋仁辉走近二人诧异的说道。
宋迟萧心中一凛,募得看向宋迟暮,眼中带着一丝警告。
“大哥因为担心我身体,说要替我入洞房。”
“爹,我只是与三弟开个玩笑。”
“这种玩笑是随便开的吗?迟萧,你是宋家长孙,说话做事都要有分寸,切莫丢了宋家的脸。”宋仁辉脸带愠色,声音低沉。
“是,爹。”看了一眼宋迟暮,宋迟萧微微屈身道。
“迟暮,你先去看看新娘吧,这里你不用管了。”
“是,爹,那我先走了,劳烦爹和大哥了。”拿起一旁的拐杖,宋迟暮缓缓向门外走去。
想必是迟萧的玩笑,激怒了他那一向温和寡言的三儿吧,看来他那三儿对那袁染凝已是用情不浅啊。
“迟萧,你可看见烟陵了?她刚才来找你了。”语气夹杂着一声叹息,还有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遗憾。
她?宋迟萧唇边溢出一丝冷笑,“没有,爹,我去招待客人了,你若累了,便去休息吧。”
风穿过长长的花廊,迎面吹来,花香太过浓郁,他不禁皱了皱眉。爱情就如这花香一样,还是淡一点比较好,越淡的香气越使人依恋,也越能长久。爱情?想到这里,他自嘲的一笑,抬眸看向不远处那个灯火通明的房间,竟有些踟蹰。她这样嫁来,定是极其不愿的吧,那么她会怨恨他吗?会瞧不起他吗?会在意他是个软弱无能的瘸子吗?低头抚平被风吹起的衣角,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排小小的暗影,袁染凝,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只想给你一世宠溺,你还记得,那年我曾说过,总用一天,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而这一天,已经不远了。你来了,就不会远了。
静,静的仿佛能听到风吹蜡烛的呼呼声,盖着盖头,眼前一片暗红,她突然觉得很闷,压抑的她快要喘不过起来。突然,耳畔响起一阵脚步声,夹杂着木棍杵在地上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却又突然消失,等了良久,还不见动静,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刚才竟忘了呼吸。
在她以为再无他人时,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她心中一紧,闭上了眼睛,终究是逃不过的。
耳畔再次传来刚才的声音,脚步很轻,但那一下又一下的木棍敲击地面的声却重重的踩在她心上,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
脚步声停了下来,随即鼻尖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馨香,等了许久,还是没有动静,她缓缓张开了眼睛,眼前仍是一片暗红,隐约间,她似乎看见一抹鲜红的身影,立于她面前。目光灼灼。
“这样嫁来,你可有怨恨?”低低的声音传来。她一惊,难道他已经知道了。
“是,我很怨恨。”敛了敛心神,她如实答道,末了又补了一句,“我宁愿穷苦一生也不愿嫁入这里。”
闻言,宋迟暮身子一晃,嘲讽一笑,“袁染凝,我以为你会有所不同。”他一顿,声音微凉,“看来,我是看错你了。”
头上的盖头突然被人揭下,她慌忙的抬头,撞入一双清冷的裹着淡淡哀伤的眸中,那双眸,在看清她的相貌时,微微变了颜色。眸中的那抹哀伤募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震惊。
“怎么会是你?”宋迟暮冷冷出声,他似乎在抑制着什么,那喜帕被他捏的“吱吱”作响。
“你认识我?”
“说,袁染凝在哪?”手臂传来剧痛,她望着那人冷绝的眉眼,悲苦的一笑。他和她,都不过是个可怜人。
“她也许早已离开了吧。”
闻言,宋迟暮唇角溢出一丝冷笑,原来他用尽心思与手段,还是得不到她,宋迟暮,你真是可悲。
那双清冷的眸此刻正紧盯着她,从他掀开她的盖头那一刻开始,她就从他的眼神中看出,厌恶。她不禁觉得可笑,她从不屑于踏足这里一步,也从不屑去当什么三少奶奶。
那人一步一步的向她靠近,她被迫双手撑在床上,身子向后仰,而那人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微微弯腰,在他的身体快要覆上她时,她慌忙从枕头底下取出一把早已预备好的剪刀,狠狠地插入他的肩胛,血顿时汹涌而出,他一顿,看向肩胛,眉梢骤升一股狠戾,满脸阴鸷。
“连你也看不起我。”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颚,口气狠辣。
“别碰我。”声音夹杂着极大的痛苦,她疼的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我偏要碰。”语毕,她便听见一声裂帛,垂眸看去,胸前的衣服已被他另一只手撕开,强忍住的泪终于落下,她拼命挣扎,却怎么也逃脱不了他的钳制,撕扯间,她的手触碰到了他肩胛的伤,恍惚间似乎听见一声吸气声。
在她几经绝望之时,那人去一把甩开了她,头磕在床沿上,似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下,她来不急擦拭,裹住衣服,向床角缩去。
“我不管你是怎样嫁进来,我也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但你最好安分守己,在我眼里你连府里的一片枯叶,一只蚂蚁都不如。”
冷绝残酷的声音缓缓响起,随着一声关门声,屋内又恢复了平静。温热的血顺着额头流到眼上,她尝试着睁了睁眼,却发现自己有些无能为力。她蜷缩着双臂慢慢躺下,伸出双手抱紧自己,就好像很久以前,娘抱着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