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出了宫,念文站在宫门口回头看着皇宫,就这样走了么?罗西……想到这个名字,念文的心口就又开始痛了。以为他是自己的依赖,现在看来,要么是人心不古,自己太天真了,要么就是自己眼瞎了,差一点将自己托付给了这么一个人。既然看清了,最后一面不见也不可惜。况且历史如此,说不定她最终还是要回来等死的。念文正了正背后的包袱,披着月色,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走去。
罗西看着念文走远,默默地说了一句:“好好的……活着……”
直到念文的身影在夜色中消失不见,罗西收了收心中的难过与不舍,他知道,念文走了,宫里的故事还在继续。他要做的就是尽力保证念文能不用回来就不回来,因为只要念文回来,离死也就不远了。虽然他想让念文留在身边,但是还有什么比念文活着更重要呢!
罗西做好了演戏的准备,转身直奔景仁宫走去。
推开景仁宫的门,罗西叫着“珍儿”,端坐在桌前,穿着嫔妃服饰的正是喜鹊。
“怎么是你?珍儿呢?”罗西问着。
喜鹊跪下:“皇上恕罪,珍嫔小主一心想要出宫,叫奴婢来,穿了奴婢的衣服,拿了奴婢的腰牌,早已经走了!”
罗西做出一脸震惊的表情,听着她怎么往下编。
喜鹊泪流满面:“皇上恕罪,皇上息怒,奴婢身份卑微,小主的话我怎么敢不听呢!”
罗西挑起喜鹊的下巴:“你放走了朕的嫔妃,你可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
“奴婢听凭皇上处置,只求皇上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喜鹊做戏比罗西还全套。
罗西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女人五马分尸,但是他不能。他需要有一个人来当珍嫔,如果成功,念文便可不再回来,可以继续活下去。而他,宁可在宫里和一个自己恨透了的女人演一辈子恩爱的戏码,只要念文能活下去。
罗西弯腰凑近喜鹊的耳边:“我不处置你,就算处置了你,朕的珍儿也回不来了。除非你赔朕一个珍儿,朕问你,你拿什么赔?”
喜鹊抬头看着罗西:“皇上想要奴婢拿什么赔?”
罗西一咬牙,伸手拦着喜鹊的腰将她搂到自己身边,凑近她说:“拿你自己赔,你意下如何?”
喜鹊笑道:“皇上的意思就是圣旨,奴婢怎么敢抗旨呢!”
“还自称奴婢吗?从现在开始你不叫喜鹊了,你就是他他拉氏珍嫔,以后你要自称臣妾。她负了朕,朕必不负你。”罗西说着,朝喜鹊满是笑意的唇上印了下去,心里却在祈祷:“念文,你一定要好好的!”
第二天,罗西一醒来先看自己身边,重复的日子他实在是过怕了。喜鹊正在身边呼呼大睡着,罗西长出了一口气,念文是真的走了,而他自己和身边的这个女人还要继续恩爱下去。宫里人太多,珍嫔进宫一个月基本足不出户,所以认识她的人不多,所以这个办法应该是可行的。
罗西起床去上早朝,没过多久,太后差人来将喜鹊叫了去……
念文独自伴着月色走了一夜,没有流泪,她觉得不值得。她一直告诉自己就算在最难最苦的时候,也要活得精彩。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只做值得的事情。
天蒙蒙亮,市集开始人多起来。念文漫无目的地走着,买了两个包子边走边吃,她在尽情享受着活着的每一刻,自由的每一瞬。
早雾还没散,天桥杂耍的人们已然热闹开了。念文啃着包子,站在一个卖艺的摊前,看着这群百年之前的人过着自己的生活,活着自己的快乐,不管王公贵族、平民百姓、有钱没钱、年轻年老,只要他们笑着,最起码在这一刻他们是快乐的。念文被这种快乐感染了,到这里这么久,她第一次笑了,很开心。
余光扫过身旁,念文感到有人在看着自己。转头看,离念文不远处的人群里站着一个如自己父亲般年纪的男人,微胖,中等个,背着手,很有气质的样子。他看到念文在看自己,毫不避讳地大方一笑。那一笑,不知为什么让念文肃然起敬。念文赶紧也回了一个笑容,她觉得他的那一笑,像一个神……不,像佛。
正想着,念文觉得身后的包袱被人一拽,脱离了自己的背后。念文回头,一个小个子男人分开人群在跑,手中拿着她的包袱
“我去,在这儿还遇上贼了!”念文不加思索,拔腿追了过去。
其实,念文是个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人。那个贼好似耍她一般,时快时慢,念文不由自主地被带得速度也时快时慢。很快,那个贼跑进了一个死胡同站住了,回头毫无惧色地看着念文。
念文开始得意,一步一步逼近:“你跑啊?真没想到来这儿还会遇见贼!”
那个贼将手中的包袱扔给了念文。念文以为他认输了,自己也不想惹事,就拾起包袱,准备回头走。不料,念文回过身,看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站了两个男人,很明显他们是一起的。本以为把贼堵进了死胡同,谁知道是自己被别人堵住了。
念文心中的倔劲上来了,她将包袱背在身后,系紧:“我真荣幸,三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你们胜之不武、败之丢人啊!不就是点银子么?缺钱了跟姐姐说,姐分你们点!”
“我们不想要你的银子!”先跑进来的那个小个子男人说。
念文开始觉得不对了,但还在嘴硬:“那你们还想要点什么清新脱俗的呀?”
“你的命!”小个子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刀。
念文心呼“不好”,连连后退。谁知道正好被身后的两个男人一人拽一只胳膊按住,小个子男人挥刀砍来。
念文大叫:“等一下!”
小个子停住手:“有遗言?”
“我非死不可吗?”念文抬头问。
“阎王让你三更死,不可留人到五更。”小个人男人料定念文逃不脱,才多说了两句。
“谁是阎王?让我死个明白!”念文咬牙。
小个子男人踱着步子:“能用动我们的,当然是天下最有权力的人!”
念文一个愣神,小个子已经再次挥起手中的刀,恶狠狠砍了下去。岂料,刀还没碰到念文,就只听“当”的一声,刀骤然落地,小个子甩着自己被震麻的双手,四处找寻是什么情况。
念文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听到声音赶快抬头。只见不远处的屋顶上优哉游哉地坐着一个人,佛一样的神态,正是看卖艺的时候人群中的那个人。
“老头子,我警告你,你少管闲事!”小个子大骂。
只见那微胖的身体轻盈地从屋顶上落下,提着小个子的衣领向后扔去,小个子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撞到了墙上。按着念文的两个人同时松开念文向他冲去,此人并不恋战,只是闪身躲过二人的袭击,提起念文,飞身而去,念文瞬间脱险。
待双脚落地,念文依然惊魂未定,那人拍拍念文:“丫头,你没事吧!”
念文说不出话,只是摇摇头。
那人看着旁边的一家小酒馆:“丫头,进来喝两杯压压惊吧!”说着,掉头走进酒馆。
念文赶快跟了进去。
二人坐定,那人将酒倒进一个小碗,推到念文面前:“能喝吗?能喝了压压惊吧!”
念文不知为何对他就是有种信任,二话不说端起酒一饮而尽,一股淡淡的辛辣冲进嗓子,心情好似确实平复了很多。
那人再次将念文的酒添上:“丫头,你还真没心眼!不认识的人给你倒酒,你都敢喝!”
“为什么不敢!”念文已经缓过来了,“真想害我,刚才也不会管我,再说了无冤无仇的!”
“你跟那些人有仇吗?”
念文没回答,看着他:“请问怎么称呼?”
老者突然笑了:“抱歉啊,忘记自我介绍了,鄙人姓岳,岳东方,一个小人物!”
“您一定不会是个小人物,仙风道骨的感觉不是人人都有的!”念文礼貌回应:“我姓李,您叫我念文就好!”
“能说说怎么回事了么?”岳东方自己给自己倒酒。
“我也不知道,”念文实话实说,“我不认识他们,开始以为只是贼,后来才知道他们要的是我的命!”
“他们说什么没有?”
念文回想:“我问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他们说他们是被人派来的,这个人是天下权力最大的人……”念文说完一愣,天下权力最大的人?不是皇上吗?罗西?他会要杀了自己吗?为什么,就是因为自己执意离宫?
“在想什么?”岳东方问。
“我在想,天下最有权利的人不就是皇上么?”
岳东方笑了:“丫头,你是从哪里来的?现在人人都知道,皇上有什么权力啊,权力最大的人是太后!”
太后?慈禧果然不会放过她!念文心慌,她必须要保护自己,横死街头和被人扔进井里一样可怕。
“你是从宫里来的?”岳东方突然问,“你不会是一个宫女,太后不会兴师动众派人来一定要一个宫女的命!你是什么人?”
念文看着岳东方:“我不想编瞎话骗你,只是你要原谅我不能说。”
岳东方理解地点点头。
“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念文说。
岳东方又笑了:“你是想求我保护你?还是想跟我走?又或者是认我当师傅?”
念文惊呆了,他真的是个佛吗?他能明白你心里的想法,一点不差。
看着念文的表情,岳东方知道自己猜对了:“念文丫头,我说对了是不是?我只能告诉你,我只是个小人物,没本事没能耐的小人物,没有能力教你什么,也帮不了你。刚才是正好遇见,我不能不管。以后的路还是得你自己走,我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我这人独来独往惯了,不需要朋友陪着伴着,也不需要徒弟鞍前马后。”岳东方说着掏出一小块银子放在桌子上,“酒钱我来结,你自己保重,我还有事情。”说完,岳东方起身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岳东方回头给念文留下了一句“建议,你最好出门女扮男装!”然后,便走出了小酒馆。
念文愣愣地坐着,已经惹上了慈禧,走到哪里能逃脱慈禧的掌控呢?岳东方有一句话说的对,女扮男装,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一身布衣男装的念文从一家成衣铺里蹦出来,低头审视审视自己,恩,很满意,这下会安全很多了吧!
念文依旧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她觉得她应该出城去,也许城郊或是山野之中能遇到什么可以帮她教她的能人异士。想着,念文买了一个烧饼,边吃边往城外走去。
走到城门口,一张公告栏处站了很多人。念文凑过去,全是繁体字,勉勉强强看了个大概,朝廷在招兵,报名者家人可得二两银子,让民众团结一心抵抗外敌什么的。念文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准备走的时候,被一个瘦瘦的男人叫住了:“小伙子,麻烦问一下,上面写的什么啊?我不认识字!”
“哦,朝廷招兵,报名者家人可得二两银子!”念文给他解释道。
“谢谢啊,小伙子,你真好心,怎么称呼?”
“呃……”念文犹豫了一下,自己现在已经是男人了,不能再叫念文了,“我叫李文杰。”
“谢谢李先生啊!”
“不客气!”念文继续啃着烧饼往城外走去。
出了城走上了一条羊肠小道,念文刚想着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下,突然后脑遭到了一下猛烈的撞击,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刚在布告栏前的那个瘦瘦的男人拿着一根木棍,笑着看着已经倒地了的念文。
念文在一张大通铺上醒来的时候,发现一群小兵模样的人围着她,看见念文睁开眼睛,纷纷说:“醒了醒了!”
念文一惊,猛地坐起身:“你们是谁?要干嘛?”
一个小个子的兵说:“我们都是来参军的啊!这儿是军营,你为什么会晕倒啊?”
“参军?”念文头痛,她想起自己是被人打了,可是为什么会在军营里醒过来。
“是啊,参军!”一个圆脸的兵接过话,“你叫李文杰吧?你大哥把你送到这里报名参军,领了二两银子走了,说你在路上摔跤昏倒了,躺一下就好!”
“我大哥?”念文听到“李文杰”三个字,忽然想到在布告栏前问自己布告内容的那个瘦男人,自己只告诉过他这个名字。念文明白了,打昏自己的就是他,为了区区二两银子,自己居然被人卖了!真是天大的笑话,自己出宫不到两天,被人抢劫、被人追杀,现在居然被卖了……还好自己是身为男儿身被卖了的,如果自己还是女装,指不定被卖到哪里了呢!
念文欲哭无泪,还好记得自己是男装扮相,她冲大家一抱拳:“谢谢各位兄弟关心,我没事了,就是想问一下,现在反悔晚吗?”
圆脸说:“反悔?你想走啊?”
念文点点头。
圆脸摇着脑袋:“不可能了,你按过手印,要是走了就是逃兵,抓回来是要杀头的!”
念文低头看看自己的拇指,果然上面点点红色。
又是天意,该死的天意,让念文无力反击的天意。自打来了这个时代,一切事情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念文就像是被人牵着鼻子,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居然还参了军。算了,这也算是一种经历,说不定换了名字,换了身份,躲在军营,慈禧反而找不到她了呢!
正想着,外面一阵鼓声,小个子递给念文一身军服:“走吧,要集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