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青将念文带进牢里,还算给念文找了一个不错的地方,偏僻安静,牢房里只有稻草,但起码草是干的,也没有异味,念文向郑青道谢。
郑青在锁牢门之前说:“我佩服你的胆量和勇气,但是请以后不要这么冒失,将军他不是个坏人,你坐牢他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我知道了,谢谢郑校尉!”念文行礼。
郑青锁上牢门离开。
说不出为什么,念文并没有一点难过,反而心里觉得很舒坦,很久没有过的舒坦。她躺在干草上,软软的。太多天的精神紧张、太多天的身体折磨、太多天的心情起伏,让此刻的她觉得仿佛一切都过去了,现在唯一应该做的,就是要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想,天塌下来也是以后的事,只要拥有这一刻的舒心和宁静,她就知足了。闭上眼睛刚想睡,赵致远的脸却偷偷溜了进来,念文甩甩头,想把他从脑子里甩出去。她翻了个身,抱着一堆稻草想继续睡,却发现自己怀里抱着的不只是稻草,还有他。念文坐起身,致远的影子想赶却怎么也赶不走。于是念文就这么半推半就地抱着那堆稻草发呆,却在再也没了睡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牢房门被打开了。念文抬起头,只见岳东方和陈墨一起拎着食盒来看她,守卫打开了牢门之后便退了出去。
“义父!”念文扔掉怀里的稻草站起来。
“坐坐坐!”岳东方放下食盒,让念文和陈墨都席地坐下。
“谢谢你来看我!”念文对陈墨说,“余波怎么没跟你一起?”
“我让他来的,他说今天不舒服,我只好自己来求岳师傅带我过过来了!”陈墨说。
“谢谢啊!”念文再次道谢,“好像咱们认识以后,净让你操心了,不是探病,就是探监!”
“谁让你整天不让人省心!”岳东方点了一下念文的脑门,“怎么样?吃苦了吗?”
“没!睡了一觉!”念文笑道。
“你心态真好,胆子也大,我最佩服有本事的人!”陈墨由衷地说。
“你别夸了,”岳东方一巴掌拍在陈墨肩头,“她已经都惹了这么多祸事了,你还夸?想她死啊!”
“没没没!”陈墨连连摆手。
念文开心地大笑,真的很久没这么开怀过了。三人就这么坐着,虽然是在牢里,但是有酒有菜,有喜有笑,没病没痛,没灾没祸,这种日子真是再好不过了。念文很珍惜,但是她偏偏忘了,老天是最霸道的,你越是珍惜的日子,就失去得越快,他甚至不会问你愿意不愿意,舍得不舍得,说夺走就夺走了。
岳东方和陈墨坐了很久,看着念文吃了东西,才准备离开。刚要喊守卫,却看见余波也提着一个食盒出现在牢里。陈墨疑惑:“你不是说你不来的吗?”
余波笑笑:“本来是不太舒服的,想想自己在这儿熟识的人不多,还是应该来看看!”余波走进牢里,放下食盒。
“谢谢你,我刚吃过了!”念文道谢。
“你们已经要走了吗?那你们先回去吧,我再陪她一会儿!”余波明显已经开始撵人了。
岳东方觉得哪里不对劲,心里开始不安,可又不知道哪里有问题,陈墨不疑有他,拉着岳东方:“岳师傅,我们走吧!”
岳东方心里越来越不安,却也说不出什么,只能被陈墨拉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大牢。
余波在念文身边的地上坐下,念文不说话,看着他,觉得他有话要说,于是等他先开口。
余波并不急着开口,他打开食盒,里面只有一壶酒和两只杯子,倒满后推到念文面前:“边喝边聊!”
念文没什么和他聊的,只是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于是端起杯一口饮下。
余波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你一个女孩,在这样一个纯男人的世界里,不但不低调,还这么张扬,你不会害怕吗?”
“没什么可害怕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念文不以为然。
“可你在坐牢呀,这样还叫好好的?”余波给念文添酒。
“难道你觉得坐牢就不好了?我觉得没什么,和前几天比起来,坐牢实在是太幸福了!”念文接过余波递过来的酒,又一口饮下。
“你需要有人照顾!”余波突然来了一句。
“岳师傅把我照顾得很好!”念文觉察出余波开始切入正题了。
“岳师傅是你义父,我是说你需要一个……男人,来照顾你!”
“我义父就是个男人,很男人!”念文明白他要说什么了,偏偏就故意装作听不懂。
余波不说话,低头浅笑,像是在等着什么。
念文刚要问他,只觉得自己的头渐渐晕了起来,脸也开始发热,一团火在胸口慢慢往上顶。念文的第一反应就是,酒里被下药了。可是不对啊,自己不是御毒吗?怎么会中招?
余波看着念文脸上的红霞,假装关心:“热吗?我帮你解开衣服。”
念文说不出话,只觉得自己手脚都是软的,虽然胸口很热,但她依然抓紧了自己的衣服领子。
余波轻易地推开了念文的手,一把扯开了她的领子,她一半的肩膀已经露了出来。念文心中恶心,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余波笑着:“你早晚是我的!”说着将头深深埋进了念文的脖颈。
念文心中绝望,这是她头一次这么绝望,头一次觉得自己需要有人帮助,如果此刻致远在的话,哪怕他再厌恶自己,他也会护她,也一定不会让她发生任何事情。可是,此刻他不在,也许他正在气自己惹怒了他吧!
余波伸手去解念文的腰带,念文又气又急,不行!就算没人在她身边,她也一定要尽力自己护自己。念文闭着眼睛,攥紧拳头,用尽全力朝余波头上打了过去。余波一声未吭,歪到了一边,不动了。
念文怕他再起来,赶快挣扎着挪到了一边。谁料,余波一直都没有起来。念文定睛一看,余波躺在地上,太阳穴上有一个指头粗的血洞,呼呼地流着血。低头看自己的手,只见自己戒指上的龙头像是在血里泡过一般,还在滴着血。
念文顿时明白了,自己出力并不重,只是龙头的坚硬正好击中太阳穴。念文全身发软地伸手探了探余波的鼻子下面,果然了无生息。念文没有力气再想,没有力气再做什么了,脸依然发烫,胸口的火越烧越厉害,念文仰面倒下。
岳东方和陈墨放心不下,掉头回来看的时候,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余波躺在血泊里,死不瞑目;念文衣衫不整地倒在草堆里喘着气。
陈墨赶快过去看余波:“出什么事儿了这是?”
岳东方扶起念文,将念文的衣领拉好:“丫头,怎么回事这是?”
念文无力地抬起手,手上戒指龙头上的血已经快要凝固。陈墨看着余波的伤口,又看了看戒指,不可思议地问:“你杀了他?为什么?”
“他给我下了药,他……”念文的样子难受极了。
“你不是御毒吗?”岳东方不解,“鹤顶红你都不会有事的!”
念文刚要开口,岳东方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他拉过念文的手,搭了搭脉,渐渐地,他紧紧皱起了眉头,咬牙切齿地说了两个字“****!”
“****?到底怎么回事?”陈墨有些激动,余波尽管为人不好,但毕竟和陈墨是同一批兵。
岳东方扶紧了念文:“丫头,你不要说话,我来说,你只用点头和摇头就行了,好吗?”
念文点头。
“余波给你的酒里下了****,在你药劲上来的时候想要欺负你,你打了他,龙头正好伤到了他的太阳穴。对不对?”岳东方尽量用减短的语言来概括自己的推理。
念文再次点头。
陈墨目瞪口呆,松开余波。
“义父,我不是……御毒吗?”念文挣扎着说。
“是,”岳东方觉得此刻自己很尴尬,“你是御毒,这个毒是指能损伤你身体内器官和肌理的毒,并不包括……****……”
“义父,你害死我了!”念文的胸口滚烫,她撕着自己的领子,“多久能过去?”
岳东方再次搭上了念文的手腕,许久才缓缓开口:“过不去!除非有人在三天内和你……否则三天后你命休矣!”
念文恨得咬牙切齿:“让我速死!义父,求你了,让我速死!我杀了人,将军不会饶我,比起这么死,我宁可死在赵致远的刀下!义父,我求你!”
“将军不会让你死的,你是误杀!”陈墨开口。
“你是不是傻?”岳东方差点要跟陈墨动手,“你怎么跟将军解释她是误杀?说余波想要侮辱她?这么说的话误杀的事能说清,但这不就等于告诉将军她是女的了吗?”
“我觉得,和她的性命比起来,暴露不暴露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陈墨很冷静很认真地说。
岳东方不说话,沉思着。
念文抓着岳东方:“义父,不要,就算赵致远不让我死,三天后我也一样死。求你,求你带我去见他,就说余波来看我,我们起了争执,我杀了他!一切让他来决定。决定杀我,我遵命赴死;若不杀我,我回帐等死。或是义父再想别的办法帮我解毒,一切让致远决定!”念文意识有些模糊了,但她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岳东方犹豫了一下:“我不能带你去见将军,你这个样子不能出现在将军面前。但我会把你的意思告诉他,让他决定,行不行?”
念文闭着眼睛点点头。
岳东方扶起软绵绵的念文,让陈墨扶好她:“我去找将军,我帐里第一个抽屉里有一种红色的药丸,给她吃一粒先压制住药力。我把她交给你了,你要保她安全,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是!您放心!”陈墨扶着念文离开牢房。
岳东方想了想,直奔赵致远的大帐而去。
此刻的赵致远正在自己军帐中自斟自饮,岳东方没打招呼就直接闯了进来:“将军!”
赵致远看见是岳东方:“岳师傅,来的正好,一起喝!”
岳东方清楚自己不能急,也许喝着聊着会更好,于是陪赵致远坐下:“将军是为了什么事烦心吗?”
“岳师傅,”致远想了又想,“一直想找你聊聊,从新兵进骁骑营的那天晚上就想找你聊聊!”
“聊李文杰?”岳东方一语道破。
“哈哈哈哈,”赵致远干笑,笑了半天挤出来一个字:“对!”
“您说。”岳东方准备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