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承也是第一次私下里面见着少年天子,却隐约发现他与朝堂上截然不同的地方,心中说不出是惊是喜。然而董承也看出了他的顾虑,开口道:“臣明白,陛下有所顾忌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过臣可以用行动证明,臣是站在陛下这一边的。”
“哦?如何证明?”刘协诧异,没想到董承会这么说。
董承回答:“臣有一件重要的事要禀告给陛下,此事与西凉军内部有关,却是对陛下的大大有利。”
刘协不语,只等他继续说下去:“陛下有所不知,臣已打听到,李榷和郭汜虽同为董卓下属,但二人在西凉时便早有不和。私下里也是明争暗斗了好些年,不过有董卓在二人也略有收敛。如今之所以相安无事,也是彼此顾忌对方的势力而已。”
刘协心中一笑,董承认为的重要消息其实对自己来说也不是什么消息。不过董承既能把这个告诉他,看来心里还是向着汉室向着自己的。反正自己如今还未有什么好办法,倒不如先问问他。想到这里,刘协问道:“爱卿可有什么好办法?”
董承道:“陛下可以利用这一点,加大二人间的矛盾,最好能让他们相互争斗起来,陛下便可坐收渔利。”
这个刘协自然知道,只是他却不能明言,于是又问:“如何利用?”
董承沉默了一下,终究叹了口气:“臣无用,暂时还想不到办法,不过假以时日一定会有机会,还请陛下放心。只需韬光养晦,静待时机。”
刘协有些无奈,不禁在心底暗自感叹,果然这朝中除了王允,便无人能再给他主意,看来什么都只有靠自己。不过好在今日并非毫无收获,至少他得到了一个可用之人。这样的人越多,他的胜算就会越多一分。
4
伏完再进宫已是第二日,这一次刘协同样是单独召见了他。
等他叩拜行礼后,刘协便道:“昨日寡人召见你与董承,却发现董承言语上似乎有所针对,不知你二人究竟有何仇怨?”
刘协想听听他的答案,谁知伏完却摇了摇头,皱着眉头甚是苦恼:“这一点臣也不知,臣与董大人私下里几乎没什么往来,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他。”伏完抬头,问道,“难道陛下知道?”
刘协微微一笑,道:“寡人也不知。说起来爱卿与寡人还是亲戚,寡人私下里听到许多对爱卿的议论,也甚是不平啊!”
伏完有些紧张:“臣不敢,只是不知陛下听到了什么?”
“爱卿以为呢?”刘协反问,并非是要卖关子,而是看伏完的神色,似乎已猜到了什么。看来不光是董承,恐怕他私下里也听了不少这样的话。
伏完忽然跪地:“请陛下相信,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非那些卖主求荣、不仁不义之徒啊!”
又是一个相信。刘协不说话,只等着看他如何想办法让自己相信。
果然,伏完很快道:“陛下,董卓祸国时董大人也曾来找过臣,说是要一同谋划诛杀****。然而臣却拒绝了。并非是对陛下和大汉的不忠,而是臣知道当时已有司徒大人,成等所要再多做什么,只会打草惊蛇、适得其反。因此臣才回绝了董大人,不过现在想来若真因为如此,臣倒是十分冤枉啊!”
原来如此,刘协点点头,意味深长道:“其实爱卿也是明白的,只是在寡人面前表现得谦逊而已。不过寡人倒想听听,爱卿觉得寡人应该如何对抗李榷郭汜?”
伏完回答:“陛下如今不能与之硬碰,却也不能让他们太过猖獗。”
听他的口气,似乎已有办法。刘协连忙追问:“那爱卿可有什么良策?”
然而伏完却回答:“臣并无什么良策,只能尽力辅佐陛下,为陛下瞻前马后而已。”
原来如此,看来他和董承一样,都等着自己拿主意。刘协不禁在心底苦笑,原本他还有一丝期待,不过现在看来,朝中也果然没有再似王允之人了。他转而看向伏完,心想他与董承一样,都是可用之人,便道:“你的忠心寡人都明白了,你先回去吧,寡人有了主意已定不会忘了你。”
“多谢陛下。”伏完伏地叩首,“臣告退。”
5
送走了伏完后赫方又重新回到宫中,见陛下愁眉不展,不禁道:“陛下不用担心,不还有赵温赵大人吗?”
刘协转而望向他,眼中有一丝诧异。因有十常侍的先例,太监干政向来是忌讳,何况赫方也从未参与过前朝之事,为何会在这时提起赵温度,而且听他的口气,似乎是觉得这赵温有可用之处。
赫方自然明白刘协的目光,当即道:“奴才与赵大人不过有几面之缘,奴才只是觉得赵大人颇有主见。何况陛下已见过了董大人和伏大人,是否也该轮到赵大人了?”
“话是不错。”刘协点点头,却道,“只是伏完和董承虽意见不合,但有一件事却是一致的,他们都建议寡人不要理会赵温。”
赫方道:“奴才斗胆说一句话,当年董卓祸乱朝政时,董伏二位大人不也是恭顺谦卑为求自保吗?奴才反倒觉得赵温赵大人的可取之处,如今李榷郭汜锋芒正盛,朝中有不少官员趋炎附势,这赵温大人本是李榷手下的人,也颇受重用,若非忠心又何至于此?”
刘协沉默了一下,忽然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看来寡人的确要见一见这个赵温。赫方,你立刻出宫替寡人传召。”
“现在?陛下不如明日再见他吧?”
“不,就是今日,寡人即刻就要见他。”刘协说得坚决,赫方见此只能立刻领命。
半个时辰后,赫方回来,却是只身一人。
“赵温呢?”刘协追问,见他脸色微异,心中更是猜测万分。
赫方道:“奴才没能请来赵大人,奴才去赵府时,赵大人已不府中。”
刘协点点头,看来是没去对时候。然而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既然如何赫方又在忧心什么,刘协问道。赫方沉默了一下,回答:“奴才问了赵府的下人,知道赵大人似乎是出事了。”
“何事?”
“奴才听说赵大人被李榷请入府中,话是如此,但实际上却是被抓取的。”
“抓去?”刘协一听也不禁紧张起来,“可是应为他与董承、伏完私下面见寡人的事?董承、伏完呢?他二人又如何?”
“陛下不必多心,并非如此,董大人和伏大人也安然无恙。奴才听说,是因为赵大人写了封信大骂李榷郭汜之行,因此才遭此横祸。”
刘协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该如何说这个赵温才好呢?的确是忠良,可是竟不曾会如此鲁莽,董承伏完尚且懂得左右逢源,即便不如此,也应当懂得明哲保身啊。刘协心里说不出滋味,话虽如此,可如今这样赤胆忠心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吧。
赫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赵大人这次得罪了李榷,恐怕是活不长了。陛下还是与之撇清关系的好,不然祸及自身啊。”
刘协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只是这样的人真的也不多了。刘协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悲凉,就在片刻之间,他忽然下定了决定,一定要救赵温,为大汉留住着难得的忠义之血:“赵温不能死,寡人会想办法救他。”
赫方一惊,立刻道:“李榷锋芒正盛,陛下要三思而后行啊,切不可为一人而坏了韬晦之策啊。”
“寡人知道,可是寡人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刘协说得坚定,不经意间握紧了拳头,“否则今后朝中人人对李郭二人静若寒蝉,自此便再无人可用,再无人敢忠心大汉了。”
“陛下......”赫方欲言又止,心知再劝无用,于是道,“奴才明白,只是不知陛下有何良策。”
刘协道:“寡人给你两日的时间,收集齐赵温的全部信息,包括他手下的官员,一定要一一俱全。另外,还要派人打探李榷府中的情况。”
“诺。”赫方虽不能完全明白刘协此举的用意,但也依言而行。只觉得陛下信心满满,运筹帷幄的样子似乎定能将赵温就出来一般。只是赫方也听闻,李榷郭汜的残暴绝不亚于当年的董卓,入长安以来不光清缴了王允的党羽,连对他们颇有微议的大臣也一并抄家灭族。何况李榷身边还有一个贾诩,此人谋略绝不亚于王允。就赵温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真正做起来又谈何容易。只是这一次陛下能成吗?赫方很清楚,若想对付敌人,并不是凭一时的意气。
6
还不到两日,赫方便查到了关于赵温的全部。
原来赵温初入仕途便担任了京兆尹,却嫌官职卑微,便弃官而去。说到这里的时候,赫方忍不住补充道:“这赵温未免也太过狂妄,竟然弃朝廷的官职于不顾。”
刘协却是一笑,指着后面一条道:“寡人记得太傅曾说过,但凡高洁之士何尝没有几分傲骨,不过傲归傲,这赵温到底还是有几分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