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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到长安路途遥远,加上队伍人数之多,因此迁移也十分缓慢。没到一处驿站,王允便会派手下的人偷偷去宫人的车队中找寻。然而却一直不见任红昌的踪影,有人说看到她上车,只是途中经历了几次敌军的追击,也就下落不明。说不定混到了别的车队,也说不定是与众人失散了。
王允将这个消息告诉刘协时,刘协也是担心不已,让王允派人调回马头寻找。然而却被王允制止,理由是这么大动干戈的找一个宫女,恐怕董卓不想知道难。
王允宽慰:“陛下不用担心,说不定这红姑娘是混入了其他的马车,待臣再多派人手,定然能将她找出来。”
刘协忽然想到,红姐姐会不会在吕布的车中呢?然而他仔细一想也不大可能,军中是向来不容女子的,红姐姐自然也不可能在那里。何况以王允的聪明,若真有可能恐怕一早就去找了,何必还要向现在这样派人一点一点的搜寻。
王允请刘协画了几幅画像,以便手下人寻找,刘协当即答应,便吩咐了人准备纸笔。白日里要坐着马车赶路,也只有趁现在落脚才可以作画。谁知画着画着董卓忽然来了,一见刘协的画便立刻挪不开眼,大呼“实乃仙人儿”,还向刘协询问这是哪家的姑娘。
王允见状立刻开口,替刘协回答:“相国都说了此乃仙人儿,自然不是凡间会有的。”
董卓不住叹息,便向刘协要了这幅画,刘协犹豫,王允却替他答应了。董卓拿着画高兴的离开了,已然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刘协看着王允,似在询问。王允无奈:“既被董卓撞见,看来是不能再用画像了。陛下今后可要小心,切莫让董卓撞见红姑娘。”刘协点点头,但见王允转身离去。
又过了十日,王允找遍了宫人的车队,依旧不见任红昌的身影,不由得愁容满面。而就在这时,任红昌却被人送了回来。送她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吕布。
原来那日遇到敌军追杀时,任红昌与宫人失散险些丧命,对亏吕布调转马头倒回去救她。此后任红昌就一直在吕布的马车中,从未离开半步,就连吃饭也是吕布亲自送进去。其实任红昌一开始就让吕布把自己送回刘协身边,只是吕布始终不舍,才拖到了现在。
王允听后沉默了一下,随即向吕布道谢,婉转的让他离开。
吕布本不屑,也根本不愿听王允之言,而这时任红昌却开口说道:“奴婢已经没事了,将军还是请回吧。”
吕布犹豫了一下,但见任红昌的眼神,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这时王允才开口,质问道:“红姑娘,老夫问你,你久留吕布马车中,你与他之间可有苟且?”任红昌一惊,当即跪地,“奴婢没有!奴婢与将军间是清白的。”王允却一声冷笑,说出了他的怀疑,任红昌听了更是面色苍白,不住摇头,“大人冤枉!奴婢并没有出卖陛下,也没有与将军提及分毫那日之事。”王允不信,道,“既然如此,我们的计划岂会败露?难不成还是老夫与陛下吗?”任红昌一时语塞,王允却话锋一转,“不过姑娘若肯为陛下做一件事,老夫就相信姑娘的清白。”任红昌追问,“什么事?”王允才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任红昌听后却沉默不语,王允再次询问,“怎么样?姑娘是否愿意?”
任红昌又沉默了片刻,忽道:“奴婢不愿意。”她抬起头,注视着王允,一字一句道,“奴婢不过是个女子,只求平安,能好好守在陛下身边就足够了。”
“平安?”王允反问,“有董卓在陛下如何平安?”
谁知任红昌说道:“大人莫欺奴婢是女子,奴婢虽久居深宫,但也清楚,董卓是不会对陛下不利的。”
王允一愣,没想到这小小女子竟对朝堂之事洞悉的如此透彻,倒是让王允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片刻后才道:“董卓若在对陛下始终是威胁。”
然而任红昌却道:“大人不必担心,陛下若真有危机,奴婢也会拼死相护。”
王允沉默,却也不再说什么,片刻后忽然告退。刘协准了,任红昌却有些诧异,当真见王允离开后,神色又有些复杂。
“红姐姐,你还好吗?”王允一走,刘协便立刻问道,任红昌微微一笑,回答,“奴婢没事,事变突然,奴婢也很担心陛下。现在看到陛下没事,奴婢也就放心了。”
刘协点点头,只是想到王允,不免又有些揣测。此计不行,也不知他是否还有办法杀得了董卓。然而刘协却没有时间再问,自从任红昌回来之后,王允便再没来找过他,知道车马抵达了长安,刘协才又再见到了他。
半月不见,王允一切如常,只是对董卓却更加亲厚。刘协再见他时,他正跟在董卓身旁,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让董卓听得眉开眼笑。
刘协暂住于长安的行宫中,王允也不来朝见,宫中倒是颇多微议。只是刘协却不以为然,因为王允从一开始本就依附董卓,实则暗寻机会。只是时日长了,刘协也不免有些揣测。传召了几次,却都被王允以抱恙在身推脱了。而董卓一到长安,便在长安以西二百五十里的地方修建了一座府邸,名郿坞。刘协虽未亲眼见过,但听宫人们说郿坞高厚七丈,与长安城相埒,其中屯集董卓收刮的珍宝,还有可供三十年的粮食。郿坞虽为府邸,但规模也与皇宫相当,甚至私底下还有人称其为万岁坞。
刘协听到这消息也只是沉默,然而当他知道是王允建议董卓修建郿坞时,心中便再不能平静。立刻派人去召王允入宫,可连续几日王允依然用有病在身推脱。
这一日朝堂上,竟有人劝董卓进位。
董卓满心欢喜,虽言不妥,但却面带笑意,似乎并不打算拒绝。刘协焦急不已,刚要说话,王允却忽然站了出来:“相国,下官以为此事不妥。”
“有何不妥?”董卓略有不悦,但看在王允是自己人的份上,也就耐着性子听他把话说完。只听王允道,“如今叛军已攻下了洛阳,天下大局未定。陛下刚迁都不久,如果相国在此事进大位,恐怕会招致天下诸侯不满,到时长安便岌岌可危。”
刘协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即便王允不见他,可他总算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董卓眉头紧蹙,略有犹豫。
这时,李儒开口:“相国,司徒大人所言有理,下官也觉得此事不妥。”
没想到手下两位谋士一同劝诫,董卓心有不悦,冷“哼”了一声便走出了朝堂,李儒立刻跟了上去。王允走到门前忽然回头,望了刘协一眼,最终却还是一同跟了出去。
刘协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心中却要安心许多。刘协虽不喜欢李儒,但董卓却也很听他的话,他与王允一同相劝,想必董卓也不会暂时再有进位之心。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三日之后,李儒在朝堂上亲自请旨,让刘协册封董卓为尚父。
朝堂寂然,还不等刘协回答,董卓便抢先替刘协做了决定。散朝后,刘协回到宫中,不禁有些出神。宫人们叫了几次,都不见他回答,不禁焦急,最终只能请任红昌前来。
任红昌也听闻了前朝的事,进屋时也是小心翼翼。
“陛下。”她轻唤一声,刘协托腮坐于桌前,面带苦恼,却也不答。
任红昌还想说什么,忽然门外有宫人通传,司徒大人求见。
刘协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立刻让宫人将王允带来。
王允进屋,任红昌便要退下,却被王允给拦了下来。王允先是向刘协行礼,接着便对任红昌道:“红姑娘也应该知道今日朝堂上的事,只是不知姑娘有何看法?”王允的话另有所指,任红昌虽不能完全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奴婢不敢妄议朝政,只是对今日之事略有耳闻。”王允不再追问,而是转而对刘协道,“陛下,董卓要陛下称他为尚父,实则是想篡逆啊。尚父那便是凌驾于陛下之上,有李儒的劝说董卓虽不会立刻称帝,但也是来日方长。”王允跪地,掩面痛哭,“陛下危在旦夕,臣无能无力,只能以死以报。”王允说完竟要向一旁的桌角撞去,却被任红昌给拦了下来。
“司徒大人,请听奴婢一句。”任红昌开口,脸上却带着一丝冷漠。王允望着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任红昌注视着他,忽然间笑了起来,“司徒大人好记性,始终记得奴婢说过的话。”她的话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笑容中也带着一丝残酷,王允听后脸色微变,却见她欠了欠身,“司徒大人不用就死,奴婢说过会尽力保全陛下,陛下有危机,奴婢自然不会置身事外。”王允一喜,“这么说红姑娘是答应了?”任红昌微微点头,面上却并无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