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不放:“这是母亲的祠堂!我不许你烧!”
“母亲?”太后愣了一下,手上却没有丝毫松懈,回过神来时已是满脸愤恨,“你是!你是那贱人的儿子!”太后手上更加用力,眼中的火光似乎要喷出来,“放手!哀家让你放手!”
“我不放!”刘协咬牙坚持,但却觉得越来越吃力。
太后狠狠的瞪着他:“哀家的儿子是皇帝,信不信哀家让他杀了你。”刘协亦直视着她的目光,心中的愤怒油然而生,脱口而出,大声道,“杀了我!就行杀了我母亲一样!”
太后一愣,忽然松手。刘协抢过火把却站立不稳,向后退了几步,后背一阵刺骨的燥热,衣摆被火光****了一下,挣扎一样的疼。腰间的绳子一断,玉佩顿时滚入了火海中。
“伏嘉!”刘协一声惊呼,试图去捞,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冲得他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刘协一时间不知所措,伏嘉就在火海中,可是他该如何去救她?
然而还不等他想太久,忽然一双冰凉的手从背后掐住他的脖子,越来越用力。他听见耳边传来一个笑声,带着一丝疯狂:“哀家当初没有打掉那贱人的孩子,今日同样可以。”刘协感到耳边扑来的热气,伴随着刺耳的尖锐笑声,“哀家的儿子是皇帝!哈哈哈!哀家是太后!而你和那个贱人,什么都不是!”
“救......救......”刘协试图开口,太后的手又更紧了一分,掐得发不出声音,“这一次没有人能再救你,没有人。”
窒息的感觉袭来,鼻子仿佛被堵住了一般,吸不进气,头脑也变得肿胀沉重起来。刘协奋力挣扎着,然后他越是挣扎,太后就更加用力。渐渐的四肢变得瘫软,抽干了力气,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母后!住手!”这是他最后听到的声音,是哥哥。他心中大喜,想睁开眼看哥哥一眼,但却已抬不起眼睛,昏了过去。
7
一切又重归于黑暗,刘协躺在虚空中,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如灵魂般漂浮在那里,轻若无物。曾有那么一次,他从树上跌落下来,也是像现在这样昏迷不醒。那一次,一阵白烟从玉中涌出,他知道是伏嘉救了他。
伏嘉,伏嘉......他想开口叫这个名字,却发不出声音,想着玉佩葬身火海的情景,心头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微微颤栗。
“伏嘉......不要死。”他想起那个女子,无风而动的白色衣裙,高悬于半空中。空灵澄澈的眸子,映衬着世间的一切。当他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肯吃饭的时候,是伏嘉在陪他说话。
......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皇祖母走了,她和父皇一样都不要我了。”
“可是还有我啊?”
“你......”刘协抬起头注视着她,少女的神色那样诚恳,“真高兴你不是我的主人,这样你就可以好好的活下去,我也陪在你身边。”
刘协抬起头,问道:“你会走吗?”
“我会一直陪着你。”伏嘉笑了起来,如阳光下的雪莲,纯净中带着一丝苍白的美,“我喜欢和你说话,喜欢给你讲故事,喜欢你的桂花糕。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的眼里没有那么多欲望。”
刘协一抹眼泪,顿时破涕为笑:“我相信你,我也陪着伏嘉。”
......
这是他给她的誓言,然后当她滚入火海中,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救不了她,心里那样难过。
意识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耳边又是一阵争执。待他勉强听清了争执的内容后,才知道是哥哥和太后。
哥哥的话带着一丝冰冷:“母后,寡人已封他为渤海王,还请母后不要插手。”太后质问,“你是在怪哀家?你知道吗?哀家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当初哀家和哥哥都建议杀了他一除后患,可你偏偏说他是先帝的血脉,偏要同哥哥对着干。辩儿你要知道,哀家和哥哥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好。”哥哥的声音又再度响起,以及冰冷的不带有一丝感情,“寡人并非是在怪母后,也没有怪舅舅。寡人已经按照母后和舅舅的吩咐,将太皇太后逐出宫去,还请母后不要再插手他的事。”片刻沉默,太后点了点头,“好,哀家可以不管,若有人想借他生事,哀家也不会不坐视不理。”刘辩道,“多谢母后体谅。”
接着有推门声响起,一个宫人进来,跪地行礼:“陛下,大将军何进、司录校尉袁绍,还有骁骑校尉曹操求见。”
刘辩点了点头:“让他们进来。”
太后闻言,便要离开,走到门前还特地转身嘱咐了一句:“辩儿,凡事还是要多听听你舅舅的意见,切不可与他起冲突。”刘辩又点了点头,“寡人知道了,恭送母后。”太后似还有些不放心,却也不再逗留。
四周顿时变得安静下来,不一会儿刘协才缓缓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四下张望了一眼,周围的摆设与宫中的其它地方无异,只是床头的架子上,毅然挂着一件展开的冕服。冕服通体玄色,衣领的边缘是赤色的纹路,冕服上有龙纹,一旁还放着一顶垂珠冕冠。刘协顿时意识到,这里是哥哥的寝宫。忍不住下地,好奇的四处打量着。
哥哥的寝宫分为内外两殿,内殿用作休息,外殿用作会见朝臣。两点之间并无房门,只隔着一个和门一样高的宽阔鎏金屏风。刘协听见外殿有说话声,隐约看到有四个人影。
刘协趴在屏风的一端,偷偷的向外张望着。除了哥哥外,其它三个人他也不陌生。一个看上去凶巴巴的是何进,剩下两个正是那****追皇祖母而去,认错的马车上的人。他还记得那个络腮胡子的叫袁绍,另一个叫曹操,而他对这个曹操的映像并不坏。
刘协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好奇的趴在那里听着。这时何进正在说话,听他说话的内容,似乎在同哥哥引荐这两个人。
刘协觉得奇怪。说到曹操时,何进只是说他官拜骁骑校尉,在征缴黄巾中有功劳。而说到袁绍时,何进的话似乎一下子多了起来,不光说了他的官职,甚至连他的祖上背景都详细了介绍了一遍。刘协这才知道原来此人四世三公,门人遍布天下,不由得对此人刮目相看起来。
何进一说完,二人便又向刘辩叩拜行礼,刘辩又立刻将他们扶起。刘协看着无趣,心想这些人跪来跪去的还不是要起来,也不嫌麻烦。
这时,何进又开口了:“禀陛下,臣上次给陛下提过的召藩入京一事,便是这袁公的主意。”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出对袁绍的崇敬。袁绍立刻接口,“宦官之祸起于先朝,若不完全根除恐怕后患无穷。陛下应该当机立断,召回藩王,断绝霍乱。”刘辩也觉得他说得有礼,刚要点头,曹操忽然开口制止,跪地道,“陛下,臣与袁绍虽是同僚,私下里相交不错。但对他的此番言论,臣实在是不敢苟同。”
这一下不光是刘辩,就连何进脸上有略带惊讶。只听曹操又接着说道,“陛下若要平定宦官,只需派一小吏即可,又何须召回各路诸侯。这么做岂不是引虎驱狼、引火烧身吗?还请陛下三思,臣愿领兵剿灭宦党。”袁绍一听顿时恼怒,开口呵斥,“曹阿瞒,你动什么?休得在陛下面前危言耸听。”
“危言耸听?”曹操一笑,“本初兄切莫生气,我只是就事论事,并非有意同本初兄作对。”
袁绍脸色一变,他若再计较下去,就是心胸狭窄之辈了。袁绍看向何进,似乎在等待着他开口,而曹操却是看向刘辩的。
何进想了想,终究还是对曹操说道:“孟德啊,本初家中是四世三公,他这么决定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袁绍看了曹操一眼,冷“哼”一声。曹操却又是一笑:“大将军这么说,是嫌我曹操是宦官之后,鼠目寸光,小人之见了?”
刘协看着他的表情,不禁奇怪。此人如此当众贬低自己,非但面不改色,毫不生气,脸上还带着笑意。刘协想起王允的话,越是坦荡的人便越心胸宽阔,越容易成大事。想到这里,刘协便更加觉得此人不简单。
刘辩听了这话后,也忍不住打量这曹操。何进更是一笑:“孟德你何必妄之菲薄?你与本初同时我手下的得力大将,缺一不可。”曹操脸色平静,淡淡的说了句,“多谢大将军抬爱。”何进拍了他的后背两下,又对刘辩道,“陛下以为此事如何?”
刘辩心知何进是明知故问,不过此事他倒不是十分在意,也就无需驳了他的意思。刘辩点了点头:“寡人也觉得袁爱卿说得有理。”何进一笑,躬手道,“陛下英明。”
刘协看他们的意思,似乎是有意告退,便立刻转身想要躺回床上。谁知一个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铜鹤。原本这一碰也不打紧,偏偏这铜鹤是空心的,一碰之下立刻发出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