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瑾几乎生生将一口银牙咬碎。
孔雀不免就安慰她:“当日不过是因为曹妈妈在前头的缘故,袁妈妈才不好说什么,毕竟是太太的安排……当时袁妈妈看见您,不是很惊艳吗?”话虽如此说,萧玉瑾的脸色却并没有好看多少,喃喃自语:“她什么都要管,我私下和袁妈妈见面,若是她从中作梗……可是我不比萧琳琅差,凭什么单单相看她!”
一口一个她,实在是大为不敬。
孔雀就不敢接话了。
念头流转间,忽然想到萧玲珑身边那几个丫鬟的下场,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半个月以后,就是萧珊瑚出阁的好日子。萧太太特地清点了多年的嫁妆,将一块旱地一块水田划给了萧珊瑚做嫁妆。江南寸土寸金,两座二百亩的田庄在她们这样的人家已经算是大手笔了。不管怎么说,萧太太虽然不喜三姨娘和萧珊瑚,却也并没有在嫁妆上多为难她。
萧琳琅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天晚上,萧府上下张灯结彩,很是喜庆。而屋檐下两排大红灯笼,就好像两条红线一样,一直交错到看不见的地方,仿佛她们姐妹未可知的命运一样。按照江南的习俗,出嫁前是要有姐妹陪着的,萧琳琅便约了萧玉瑾,一起去了萧珊瑚的屋子。
平日所用的东西早已搬到了戴安所在的庄子上,屋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些贴身用的小东西,两个未留头的小丫鬟在一旁服侍着,显得有些冷清。见她们来,萧珊瑚淡淡的点头,脸上没有半点作为新嫁娘的欢喜。
萧玉瑾的目光缓缓的从屋子里扫过,微笑着问:“姐姐可见过姐夫了?”萧琳琅眉头微蹙,不冷不热的说道:“见过了。”似乎不太愿意说起的样子。萧琳琅就想到戴安时不时要来打秋风献殷勤的事情,暗暗叹了口气,将话题揭过:“听说母亲给五姐的配房,都是种田的好手,我听说田庄上种了不少杏子树,明年我们可就等着五姐的杏子了!”
萧珊瑚也只是冷冷的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几个人皆沉默了下去,气氛难免就有些尴尬。略坐了坐,也就告辞了。萧珊瑚亲自送她们出了院子,暗中却捏了捏萧琳琅的手,慢慢说道:“你绣的东西我很喜欢,多谢了。”
萧琳琅点点头,笑道:“你喜欢就好,今晚好好歇着,明天怕是累得慌!”几个人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分手了。晚风拂过,鬓角的碎发被撩起,微微的****,萧琳琅不由得伸出手去挽了挽碎发,然后,回头看去,就见萧珊瑚独自站在光影下,影子被拉得极长极长。
一瞬间,萧琳琅忽然有些伤感。今日一别,姐妹二人就是殊途了。
萧珊瑚穿着粉色的衣服,站在院子风口处,整个人就好像一直翩翩欲飞的蝴蝶。可是这只蝴蝶,还没有来得及在花丛中飞舞,就已经蒙上了一层阴影。她身后是昏黄的灯光,身前是大红的灯笼,整个人就在光影斑驳处,看起来无限寂寥……
第二日一大早,萧琳琅就被鞭炮声吵醒。彼时天还未亮,萧琳琅梳洗过后,精心打扮了一番,去了正房。宝哥儿正坐在炕上吃饭,见了她来,脆生生的唤了声:“六姐!”萧琳琅的心情顿时就好了不少,摸摸他的头,又给萧太太请安。
萧太太就问她吃了没有,吩咐丫鬟给她盛了一碗稀饭。事实上萧琳琅料到今日会兵荒马乱,早早的就用了些点心,可这是萧太太的好意,她没有理由拒绝,吃了小半碗稀饭,萧太太就将宝哥儿交给了她:“今儿个是我们五小姐的大事,你带着宝哥儿去花园里走走。”
今儿个人来人往的,想必萧太太是担心宝哥儿受到惊吓吧。
萧琳琅立刻就应了,待到宝哥儿用完早膳,立刻领着他去了花园。
远处隐隐约约有鞭炮声和人群的喧嚣,宝哥儿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五姐以后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吗?”萧琳琅一愣,笑着摸他的头,“五姐就是五姐,怎么会变呢?”宝哥儿满脸困惑,不解的看着她,“可是连妈妈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都不相干了……”
萧琳琅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小孩子就像一张纯净的白纸,大人往往会希望在上面画上最美的画面,可有些时候,大人的一句话,可能都会让这张纸沾上一些污渍。连妈妈不过是一个仆妇,竟敢在宝哥儿面前说这些,也不知是何居心。
她就笑了笑,柔声道:“连妈妈说这话的意思,大抵是说五姐姐出阁以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要主持中馈,还要孝敬公婆,没有多少机会像从前那样,在母亲面前尽孝道了……”宝哥儿连连点头,到底是小孩子,很快就不再追究这事了,在花丛里奔来跑去,惹得几个小丫鬟紧紧跟着她,忙得满头大汗。
夏兰见了,就低声问:“小姐,连妈妈这般,要不要在太太面前说一说……”萧琳琅也有些犹豫,宝哥儿日后就是萧家支立门户的人,她们这些庶女,在婆家受了什么委屈,能替她们出头的,也只有宝哥儿了。可是连妈妈是萧太太的心腹,谁也不知道那些话,是不是萧太太本人的意思……
“日后再说吧。”萧琳琅垂下了眼睑,把玩着手上的杯盏,忽然想到自己的那块玉佩,“方师傅,还是没有音信?”已经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就是每天挑一根线,那络子也该打完了,难不成是方师傅绣活繁多,早已忘了这事?
那就更应该把玉佩拿回来了!
夏兰直摇头,一旁的石竹就颇为不满的嘀咕:“我看,不如派人去取回来好了,绣阁也是门庭若市之地,说不定就有那手脚不干净的人顺手牵羊也说不定,放在自己手上总是心安些,那可是一块古玉!”
这一次,萧琳琅没有做声。
那块玉的确是价值不菲,若是在她手上折了,也不好向萧太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