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她想不想去,而是萧太太让不让她去。
萧琳琅从来就没有自己做主选择的权力,一念及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正出神间,夏兰撩帘而入:“小姐,曹妈妈带着绣娘来了!”不管怎么说,也是萧太太的恩典,在府上已是天大的体面。萧琳琅强打起精神,就见曹妈妈带着一三十岁左右的妇人走了进来,梳着圆髻,穿着天青色的褙子,不施粉黛,看起来就显得亲切。
曹妈妈就代为引荐:“这是七秀阁的绣娘,姓方,在我们江南是数一数二的绣娘……”
这位方师傅似乎是见惯场面的样子,丝毫不怕生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不知小姐喜欢什么花样,今年最时兴十六幅湘裙,不过北方还时兴月华裙,我们七秀阁有师傅最擅长暗嵌和双面绣……”
很热情,也很恭敬,同时并不否认自己的手艺。萧琳琅很满意,就跟着笑了起来,打趣道:“我不过在闺阁里描描花样子,哪里知道外头的形势,方师傅看着怎样好,替我做几样也就是了!”
她的随和令方师傅很是意外,笑容也就更亲近了几分,“小姐喜欢什么颜色?我看小姐腰上的玉佩,不如我替小姐打个络子装着,可好?”萧琳琅早有此意,只是身边没有个能打络子的人,也就搁下了,方师傅主动提起,她自然高兴,羞赧的笑道:“我每次挑的衣服,母亲都说颜色不好看,挑些浅色的也就罢了。”说着,又看向曹妈妈,问道:“妈妈觉得如何?”
曹妈妈不过是引荐人罢了,回答得滴水不漏:“方师傅久在绣阁,她的眼光自然是不会差的。”这事情也就这样定下来了,萧琳琅就请二位吃茶,特地命夏兰拿了六安瓜片出来,“这是母亲前些日子赏的,二位尝尝味道可好?”
方师傅微微的笑,浅浅的尝了一口:“很是甘醇,只是我更喜欢清淡些的口味。”话音刚落,曹妈妈就瞥了她一眼,呵呵的笑:“倒是我们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醇一些的味道。”萧琳琅不以为意,各人有各人的喜好,也不能强求别人都喜欢。
她没有注意到,方师傅望着她的目光瞬间就亮了起来……
二人略坐了坐,就起身告辞了,萧琳琅就抓了一把铜钱打赏二人,又解下腰间的玉佩,“方师傅拿回去看着打一个就是了。”倒不是她大意,只是苏州这块地,还没有人敢贪萧家的东西。
方师傅很高兴,连连点头,“定叫小姐满意。”曹妈妈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到了晚间,萧太太就问:“月钱可还够用?”萧琳琅一愣,不知这话从何说起,她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抱怨过月钱了。不过,确实是有些捉襟见肘,每个月只有二两银子,要打赏下人,还要保证自己的生活质量,而且每逢打赏,分到她手上的都是几位小姐挑剩下的,只能小心的打算,才能不落下乘被人耻笑。
只是,这话哪里敢说出来!岂非当面在指责萧太太的抠门!
萧琳琅就笑了笑,“这也看怎么花了,我年纪轻,也不用那些胭脂水粉,倒也是够用的。”萧太太想了一想,说道:“你还要帮我带宝哥儿……我看这样吧,我每个月给你五两银子,从我的月钱里出就是了。”
“我带宝哥儿不过是花些时间,横竖我也无事可做,陪宝哥儿写写字说说话,比以前倒有趣些。”萧琳琅看着萧太太的目光很真诚,“我是做姐姐的,怎么能为这多收银子呢?母亲可是折煞我了,宝哥儿可是我亲弟弟!”
萧太太很满意,不过,她主意已定,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些年,你一直懂事,我是看在眼里的,这事情,也就这样定了吧,你不要多说了。”萧琳琅不由在心里苦笑,不得不应了。虽说五两银子是一笔很大的诱惑,可谁都知道这天下没有这样的好事,有得就有失……
这样一来,萧琳琅的月钱就涨到了七两银子,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了内院。人人都知道萧琳琅得了太太的喜欢,有些婆子竟开始往萧琳琅面前凑,无端端献殷勤。夏兰因此不得不抽出时间来应付那些闲人,反而是萧琳琅,比从前更小心了几分,在萧太太面前也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萧太太见了就直点头,私下里对连妈妈说:“到底是我身边长大的,和那几个急哧哧的比起来……”连妈妈觉得自己鬓角都有一层细汗出来了,想当初她可是为自家二小子求娶夏兰不成的,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得想个什么法子挽救才好……
却不知萧玉瑾在窗前看着自己对面络绎不绝的人,生生气得满脸通红,将手里的帕子都绞成了好几截,犹不能解气,拿着扇子就朝着一旁的小丫鬟打了好几下才罢休。那小丫鬟无端挨了打,脸上多了几道红印子,也不敢声张,出门倒水,却遇到迎面而来的曹妈妈,吓得不轻,几乎想转身就跑,硬生生顿住了。
曹妈妈就问:“这是怎么了?”小丫鬟吓得浑身颤抖,跪在地上,结结巴巴道:“三小姐不知为何发了好大的脾气,就,就打我了。”曹妈妈见她面生,知道是新进府的丫鬟,眉头微皱,也不说话,到了第二日服侍萧太太时,就婉转的将这事提了一提,“您看,这新进府的几个丫鬟,是不是要派几个妈妈再去训导训导?”
萧太太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怎么不见我们六小姐的丫鬟叫屈?况且你也是见到了丫鬟脸上的血痕,我们三小姐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曹妈妈立刻会意,笑道:“可见得我们太太眼光好,一眼就挑中了六小姐!”
萧太太面上的笑容忽的敛去,过了一会儿,眼眶微湿,“我们孤儿寡母的,宝哥儿还小,偏偏玉儿这么久还没有身孕,可真真是叫人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