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古制,人死后第二天早晨举行小殓,大殓一般在人死后第三天,也就是小殓后的第二天上午举行,“死三日而后殓”,这是为了防止假死,等人复活。古代医学不发达,只以断气为死亡的标志,而有的人断气后并没有死,还有可能苏醒过来。而在这三天里,家属还可以准备丧葬用品,等候院方的亲人来到。于是古人便制定了“三日大殓”的礼制。而现在因是出征在外,凡是从简,小殓大殓便一起举行,而丧礼则是等回到吴郡后举行。
小殓,即给尸体裹上衣衾。辰时整,为孙策举行小殓,孙权孙翊先脱下孙策身上衣服,用酒擦拭全身,然后依次为孙策穿衣、束绞,最后盖上夷衾。
大殓即入棺,也称入殓,本应请道士推算入殓时辰,以及按死者生肖和死亡月份干支,以五行说法,推算犯冲的生肖和忌讳等事,将其书写,张榜于外。入棺时,凡生肖犯冲的人必须远避。只是孙策生前杀了于吉,导致江东道士对孙策很是仇视,竟无人应邀前来。
巳时正,举行入棺,由孙权抱头,孙翊抱脚,先将脚放入棺内,再将孙策遗体缓缓平放如棺内,上面盖上衾被,而后放入孙策佩剑以及金银器物,最后盖上棺盖,只并不盖严,留着缝隙,也不楔钉,以备其他亲属一睹遗容。
待得一切就绪,准备出发时,黄盖禀告说并没有抓住戴员,已是逃了,孙权思量一下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和大队一起出发了,去把事情向伯海说一下,让他负责搜捕戴员。之后再赶上来。”
黄盖郁闷的接令而去。
因是扶柩而行,速度自然不快,而出发的又晚,因此赶到毗陵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在城外扎下军营,中军设下灵堂。
众人一夜未睡,又赶了一天的路,已是疲惫不堪,因此毗陵县令前来吊唁,见此情景,便知趣的早早离开。
既然设了灵堂,自然要守灵,便在灵位旁简单的铺了两个地铺,孙权守上半夜,孙翊守下半夜,其他将领也有要守的,被孙权以明日赶路为由劝了回去,只留下一队军士负责守卫。
营中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篝火发出的噼啪声,偶尔有巡逻队走过,站岗的军士一丝不苟,营外林中的布谷鸟不时的啼叫。
孙权这时才能静下心来仔细思量自己的处境,原本看演义时觉得孙权太不争气了,从接掌大权到赤壁之战,八年时间竟然没有一点动静,现在看来,这也不能怪他了,目前虽说有六郡地盘,但山野险阻之地,并没有归顺,仍不时反叛,孙策一死,只怕是叛乱更多,只可惜演义中对江东八年间的事语焉不详,不然的话也可以做些预防。
看着熟睡的孙翊,孙权已经决定绝不让孙翊担任丹阳太守,否则的话谁知道还会不会被妫览、戴员谋害。正想到此处,猛然一个激灵,丹徒县令也叫戴员,不会是一个人吧,越想越有可能,“忽”的一下站起来,却是失笑,自己也太沉不住气了,戴员已经畏罪潜逃,罪行已彰,再也不能作恶了。
孙权这猛一站起,却是吓了卫士们一跳,便有一小将上前询问:“将军何事?”
孙权摆了摆手道:“没事。”看那小将,却觉得眼熟,正是昨天在中军大帐外答话的那小将,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吕蒙,汝南富陂人。”
“吕蒙!”孙权强自忍耐,才没有叫出声来,虽然之前已经见过了张昭程普等人,但在孙权心中,东吴四英将的份量才是最重的,而他尤其喜欢从粗俗匹夫成长为东吴大都督的吕蒙,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吕蒙站在自己眼前都不认识。
孙权好容易按捺下自己的激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末将受先将军大恩,无以为报,便自请守夜,张长史准了。”
孙权大奇,他只知道吕蒙“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典故以及夺取荆州,生擒关羽的事迹,在孙策时代的事情确实毫不知情,便向吕蒙询问。
原来吕蒙少年时跟随家人离开家乡,到江东依附姐夫邓当。当时邓当是孙策部将,常常带军出征,吕蒙也私自加入邓当军中作战。当时邓当手下有个官吏很瞧不起吕蒙,常对人说“他一个小屁孩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以肉喂虎罢了”。后来又当面耻笑吕蒙,吕蒙怒而杀之,逃到同乡家中,后来通过校尉袁雄出来自首,袁雄为他说情,又把他推荐给孙策,孙策喜欢他的勇猛,便赦了他的罪,并留在身边。邓当死后,张昭推荐吕蒙接替邓当职务,任别部司马。
听了吕蒙娓娓道来,孙权这才知道,原来吕蒙还有这么一段经历。孙权很想让吕蒙尽快成长起来,好助自己一臂之力,便随意的问道:“你平时除了打仗训练,可读过书么?”
“军中事物繁多,哪有时间读书啊。”
“你一个小小的别部司马,能有多少事情,又不是让你做大儒。听说曹操日理万机,还每天读书,你的事情能比曹操多吗?你带兵打仗,想成为一个将军的话,只靠勇猛是不行的,要会谋略,懂兵法,多读些兵书,像《孙子兵法》、《孙膑兵法》。还要读史,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像《春秋》、《左传》、《史记》、《汉书》,这些是一定要读的。不要想着没时间,时间就像女人的……,咳咳,时间嘛,挤一挤总会有的。”
吕蒙本就不是不求上进的人,只是一直没人给他指明方向,此时得了孙权的提点,犹如醍醐灌顶,顿时觉悟,向孙权深施一礼,“末将一定勤加学习,必不会让将军失望。”
经过对吕蒙的提点,孙权意识到这时候的教育水平极端低下,多数百姓没条件读书,而军中也有不少将领不识字,若是能把教育抓起来,何愁没有人才。
次日,大军开拔,孙权将张昭叫过来,向他说起普及教育的想法,张昭微一沉吟,便摇头道:“将军此举虽然大善,但目前实行并不合适,一者百姓衣食无着,何必读书;二者学则必有师,师从何来?三者战乱不定,也无法推广教育。”
孙权听了张昭的话,有些郁闷,“看来大规模推广是不行的,那么只在军中施行总是可以的吧?”
张昭点头道:“若只在军中施行,难度就小很多,只要将军下一道劝学令,令各将领自行读书即可。”
孙权摇摇头道:“怎么能这么形式化,劝学令是必须下的,但不能让他们自行读书,得严格管理,否则谁会认真学习。嗯,这样吧,让他们定期上交读书笔记,详细报告读了什么书,有什么心得体会。另外,回到吴郡后,还要成立一个讲武堂,专门讲解兵法战阵,各级军官必须到讲武堂学习深造,只有讲武堂毕业的才可担任都尉以上军职,凡是没毕业的,继续在讲武堂学习,什么时候毕业什么时候才能带兵。”
孙权只顾说着高兴,却没见张昭已是满脸讶色,在张昭印象中,孙权虽然自幼聪明,也常为孙策出谋划策,但从来没有什么战略性的建议。而从昨天对丹徒战略位置的判定,到此时提出的兴教育、设讲武堂,无不显示出孙权的睿智以及独到的眼光。看来孙权必可成就大事,或者问鼎中原也未可知。
于是,当孙权兴奋劲过去后,向张昭询问可行否,张昭自是满口赞成。
讲武堂可以等回到吴郡再筹办,劝学令却是现在可下,然而孙权前世并不会写毛笔字,虽然继承了孙权的身体,可穿越以来并没有提过笔,谁知道有没有继承到孙权的笔迹,写出来会是什么样子?因此孙权便想让张昭代笔下令,谁知张昭却不答应,直言此令应由孙权亲自下,自己可不敢僭越。
孙权在没弄明白自己会不会写字之前,是万万不敢提笔的,纠缠着张昭,一定要让他写,张昭无奈,推荐由华歆草拟。
“华歆?”孙权知道华歆后来是曹魏方面的重要大臣,而现在还在自己这一方,看来华歆不是叛变投曹就是被曹操征召而走,无论如何,华歆的心都不在自己这一方,因此孙权不愿用华歆。先前华歆起草奏疏时,孙权便是对他淡淡的,现在再听到张昭提起他,孙权顿时有些不情愿。
张昭不明白孙权为何对华歆如此冷淡,以为孙权不知华歆的大名,便劝道:“华子鱼海内名士,更兼清简自奉,任豫章太守时,为政清廉,政令清静不烦,深得百姓爱戴。将军志在天下,应宽宏大量、博采兼叙。为何对子鱼如此冷淡?”
孙权无法向张昭分说明白,也知道张昭是好意,便缓了缓脸色,“那就让他起草劝学令吧。”
张昭虽然没能让孙权改变对华歆的态度,但既然孙权如此说,他也不好再劝,便施礼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