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盛宪名气大,社会名望高,因此虽然他犯有重罪,但仍有很多为他求情,有世家大族、耆老儒生,也有孙权麾下幕僚将领,更重要的是太夫人吴氏听说此事后,把孙权叫去,嘱咐道:“古人云,‘刑不上士大夫’,盛孝章名满天下,更曾在先帝朝任过尚书郎,纵有大罪,也万不可折辱于他。”
这么多人的态度,孙权当然不能不顾,便笑着应道,“母亲的吩咐,孩儿自然遵从,必不会对他用刑。”
既然盛宪不能动刑,那么盛匡和盛府几个管事自然就吃尽了苦头。盛匡出身书香门第,自幼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皮肉之苦,只微一动刑,就什么都招了。只不过他所知道的也有限,说不出多少秘密,害怕再挨打,便战战兢兢的将府中的隐私事全部揭露出来,甚至把几个姨娘和自己之间的龌龊事也抖露了出来,让阚泽哭笑不得。
眼看从盛匡嘴里掏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阚泽便重点照顾管事们,一番酷刑下来,全都招了。阚泽将管事的供状与盛匡的供状一比对,明白盛宪的机密事都是由二管家管理,而二管家却在破府之时因反抗而被杀,线索再次中断,阚泽无奈,只得将此情况禀报孙权。
孙权考虑了一下道:“查不下去就不要查了,仅通敌一项罪名就可以将他满门抄斩。你现在调整一下工作方向,把被捕的盛府人挑选一下,剔除死硬的、对盛宪愚忠的,其他的挑选出一部分身体强壮、体格好的充入军中,剩余的人再另作安排。”
墙倒众人推,这话再准确不过。原本孙权下令清查盛宪的田亩与庄院,却迟迟不见动静。盛宪被捕后不过两日,吴、娄、无锡三县便陆续报上来各自县里盛家的田亩数,连这几年盛府家人侵占的民田也一一报了上来,另外,三县的盛家别院、盛家商铺等所有与盛家有关的全部被查封,人员一律被禁足。
经过统计,盛家拥有良田四万多亩,大多是近十年来新增土地。三县盛家男女老少、家丁仆役全部人口加起来,超过万人,三县盛家别院八座,城外庄院十一座,佃户一千多户。从盛府中搜出兵器一千一百多件,甲胄七百多副,金银钱财等物倒是没搜出多少。
统计出来的数字很是吓了孙权一大跳,虽然知道封建时代的家族很大,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大,一万多人的家族啊,就是姑苏城内也有好几千,能战之士两、三千人,若是盛宪真的在城内造反,依靠他在吴郡多年的影响力,控制全城不在话下。
一个盛宪就有如此大的势力,那么其他江东大族呢?他们应该也有这么大的实力,若是这些人突然作乱,就算不能成事,也能让孙权焦头烂额,孙权心中不禁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有心遏制大族的势力,又不知道如何做才不会引起反弹,又不敢跟其他人商量,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想让自己家族有这么大的势力?看来只能先将他们拉上自己的战车,再慢慢想办法削弱他们的力量。
阚泽将盛家人一一分选完毕,来向孙权汇报时,孙权正为世家大族的事发愁,见阚泽到来,孙权打起精神,询问情况。
阚泽道:“在姑苏城中的已经全部分选完毕,挑出了两千多壮士,已经移交公瑾,其他的死忠之人和老弱妇孺该如何处置,还请主公示下。”
孙权道:“那些死硬分子就全部拉去劳改,其他老弱妇孺要全部迁走,就迁移到会稽南部诸县吧,这事你就不用管了。你多注意一下其他大家族的动静。”
阚泽疑惑道:“是要收集他们的罪证,还是……”
“不是要你收集罪证。我这抓了盛宪,你留意一下其他大家族有没有异动。”
阚泽应下,犹豫的问道:“那盛宪该如何处置?若是要处死他,便要尽早行刑,以免有变。”
孙权考虑一下,道:“带我去见见这老家伙。”
盛宪已经年近半百,尽管受到了重大挫折,但身上仍有一股儒雅的气度,难怪有那么多人崇拜他。因为孙权吩咐不得让他受苦,因此阚泽将他关押在一间房子里,日夜有人看守。房子内干干净净,不知道是军统的人收拾的,还是盛宪自己收拾的。此时盛宪正躺在躺椅上看书,孙权等人进来时,盛宪只扫了一眼,仍继续看书。
孙权打量一眼房中布置,在盛宪对面坐下,笑道:“怎么样,老家伙,在这住的还舒适吧?”
盛宪本不打算理孙权的,只是一听孙权叫他“老家伙”,鼻子都气歪了,冷哼一声道:“竖子无礼。”
“对待叛逆,是不需要讲君子之礼的。”
盛宪冷笑一声道:“叛逆?我对朝廷忠心耿耿,反而是你们这些匹夫,一个个养兵自肥,不遵奉朝廷,将朝廷命令视若无睹,祸乱国家,戕害百姓,使我大汉分崩离析。我为朝廷铲除你们这帮藩镇,如何成为叛逆了?”
“你这话我不敢苟同,要知道,自董卓之乱以来,朝中奸佞当道,挟持天子,垄断朝政,其所发布的命令并不是天子之意,我等当然可以置之不理。我们为清君侧,起兵勤王有何不对?”
“建安以前,朝廷固然是被奸佞把持,但自建安以来,曹司空当政,兴屯田、修水利、举人才,各项措施均是利国利民之举,朝中诸公均是有才学之士,何谈垄断朝政?”
“若真是如此,何来‘衣带诏’?董国舅等人又是怎么死的?”
“那不过是董承等人为争权夺利发动的叛乱而已。”
孙权深深感到无语,果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这盛宪竟然对曹操如此忠心,莫非他是曹操在江东的钉子?这么说孙策遇刺一事是曹操安排的?“所以你就对我孙家恨之入骨,先派人刺杀了我大哥,又派人挑唆我三弟,还准备在吴郡发动兵变?”
盛宪冷哼一声,:“孙策不过一勇夫尔,还妄想偷袭许都,真是自寻死路……”
“所以曹司空就命你刺杀我大哥?”孙权猛然问道。
“不错,”盛宪瞥了孙权一眼,道,“我现在也不妨告诉你,我是奉郭祭酒之命除掉孙策的。不过,你知道这些也已经晚了,孙策已死,虽然他让你继位,不过现在你立足未稳,治下又叛乱四起,你有兵力进攻中原吗?等你平息了叛乱,曹司空也早已腾出手来对付你,你还是逃不过灭亡一途。”
既然已经知道孙策之死确是郭嘉所为,孙权也无心再谈下去,转身出了屋子,阚泽跟出来问道:“主公,现在怎么办?”
孙权看了阚泽一眼,吩咐道:“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明白吗?”
阚泽点头道:“阚泽明白。那盛宪……”
孙权斩钉截铁道:“立即处死。留他条全尸。另外,查一下盛宪可有对其他人提过此事,若有,不论何人,立即灭口。”
阚泽暗吸一口凉气,恭身应诺。阚泽也明白,若是刺杀孙策之事乃曹操所为的消息传了出去,只怕全部江东文武全都要请命攻打曹操,以孙权现在的威望,必定弹压不住那些老将,那样的话不但孙权之前计划的荆州攻略无法进行,恐怕江东基业也会面临灭顶之灾。
孙权命统计盛宪的罪行,张昭等人商量了下,提交给孙权过目,主要罪名是通敌,不过这一条不能上报朝廷,上报朝廷的是私蓄武士、铸造兵甲,图谋不轨,其他的如纵容家人强占民田、横行乡里,教子无方,走私等。
孙权将“纵容家人”四字删去,“盛家原本只有田地数千亩,现在增到四万余亩,这些难道只是家人强占的吗?若没有盛宪的允许,下人们敢在十年间强占数万亩?对待这些恶霸豪强,坚决不能手软。盛宪已死,他的几个儿女也不必留着了,立即处决。其他盛家人全部迁到侯官县分散安置。”
张昭谏道:“盛孝章固然有罪,但其子女并无罪,不应处以如此重刑,判处流放即可。”
“留着干什么?养虎为患吗?”
张昭固执的谏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主公欲成就大事,必须以德服人。盛孝章之罪固然难逃一死,但再诛其一子已经足以惩戒盛氏,不如免除其他人的死刑,必可使其感恩戴德,竭力报答主公的大恩。”
看着张昭固执的神情,孙权暗暗生气。这时候对待叛逆并没有什么罪不及家人的说法,轻的灭门,重的诛九族,目的就是为了斩草除根。张昭不可能不知道这点,可是还为盛家求情,难道盛宪的影响力这么大,死了还有人为他求情?孙权可不相信杀了人家的父兄,还能让人家感恩戴德,可是张昭的面子不能不给。
孙权考虑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那就将其子女也流放到侯官,由侯官县令监管,不得离开侯官,若发现有私自离开侯官或有违法乱纪之事,立即诛杀。三代以内不得为官,三代以后看其表现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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