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本来还正喜笑颜开的脸顿时变成了苦瓜色,他呸呸的吐了两口,重新把那碧绿的莲蓬丢换给了灵儿,最终还不满的嚷道:“你骗我!明明这么苦,怎么能吃!”
灵儿苦笑,把小篮放到脚边,取了他丢还给她的那支莲蓬,道:“公子,这东西可不是这样吃的。要首先把莲子剥出,取其里面的果肉吃才香甜!”灵儿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的莲蓬一分两半,去了一些绿色的芽儿,才终是将其中的一半放到那从一开始便睁大了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看的少年手中。
那少年将信将疑的再次将那莲蓬放入口中,这一次,入口却是满嘴的香甜。少年不仅喜上眉梢,拉着灵儿的手再也不肯松开,用那在街上缠着母亲买冰糖葫芦一样可怜兮兮的目光望着她脚边那满满一小篮的莲蓬,我见犹怜。
一连吃了十几个莲蓬,那少年才终是满意,灵儿看了一眼那几乎下降了一大半的小篮,小脸儿写满了苦笑。看了看日头,恐怕自己出来已经一个多时辰,再不回去,恐怕又要挨了那王老婆子的柳鞭儿。
从地上站起身,灵儿向那公子说声告退,出了小亭,还没待走出几步,绣袍便被人扯了起来。
灵儿回头,却见那红衣少年竟然几步追了出来,也不待灵儿搭话,只是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就往小亭里面拽。
“公子!”灵儿惊呼,那手臂上几条轻轻地於痕,正被他粗暴的抓着,痛得她脸蛋都有些扭曲了。
那少年仿若未闻,只是拽着她又重新回到小亭内,才将另一只手从脸上放了下来。灵儿才发现,刚刚那红衣少年一直都是处在背阴的地儿,刚刚走出小亭扯回她,也是用另一只手遮了眼睛。难道这双琉璃红的剔瞳,是见不得阳光的?
那少年也不解释,口中只是念叨着:“你别走,我不让你走!”
灵儿的目光重新望向刚刚那少年所躺的地方,这种雾重露寒的天气,一般没有什么人没事儿一大早跑到湖中小亭来睡觉的,莫非这少年竟是在这儿独自过了一晚?
灵儿心中仿佛有着什么东西触动了,不仅蹲下身来,仰望着坐在长椅上的红衣少年那双火红的双瞳,柔声道:“公子是不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奴婢对这紫园还是有些熟悉,不如让奴婢送您回去吧!”
听到灵儿这话,那少年玉面一红,高高的昂起脑袋,似是不好意思再去看灵儿。
“本公子自然知道这里是哪儿,谁说找不到回去的路。只是这里风景太过秀美,一时间看得痴了而已。”
呵!感情这欣赏美景如痴如醉的竟然醉到了梦中去了。灵儿轻轻一笑,也并未将其点破,只是继续柔声道:“公子,这儿雾重露寒,伤了身体岂不是件得不偿失的事儿。这紫园风景又不会自己跑,公子什么时候想看,回来再看便是,还是让奴婢先送您回去吧!”
那少年终于是认认真真的低下头,与灵儿四目对视,那双火红的剔瞳仿若燃烧了火焰一般。就在灵儿以为他要再次低了头,把自己给打量个清楚的时候,却不料那红衣少年突然站起了身。
“好吧!”红衣少年兀自扯了灵儿的袖子,用一种被逼无奈只得就范的少爷口气道:“你将我送到枫园,我自会找到回去的路儿!”
直到后来灵儿才知道,原来他不是不认识回去的路,只是因为那天用于遮面的面具不小心掉入了荷塘里,而他那双赤瞳,却是一见到阳光就会流泪发酸。
所以那次灵儿也是解了自己的帕子,轻轻地蒙上了红衣少年的双眼。
随手折了一条竹竿儿,灵儿在前面引着路,不时的提醒身后的少年哪里要拐弯,哪里有着门槛。那少年倒也不多言,只是默默地跟在灵儿身后。
一路走到枫园,这里却是和紫园的,枫园虽为枫园,但里面种的却是樱花。微风吹来,窸窸窣窣的落下满身的花瓣,好像那带着芳香的雪花一般。
“公子,到了!”灵儿停了脚步,回头望向从一开始便沉默不语的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
“唔……”那少年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隔着帕子望向前方的灵儿,“确实是枫园不错,我虽然眼睛被遮着看不见,但是鼻子灵的厉害,你这丫头终究是没有骗我。”
灵儿看着这红的似火的少年,有些目瞪口呆。她好心好意的带他回来,他却是在怀疑她的良苦用心。莫非,他还怕她把他给拐了不成。
那红衣少年自是没有看到灵儿那略有些难看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非瑾说,让我安心的呆在枫园,平时不要随便外出,这里不及家里,要慎言慎行。如今却是偷偷地溜了出来,还把那给我的遮眼的面具给弄丢了。如此一番,非瑾一定会恼怒的,啊……我不要在被敲脑袋啊……!”
非瑾?灵儿挑了挑秀眉,是贴身丫鬟吗?不对,听其口气,好像是妻妾一类的吧。只是那少年自说着自话,一边懊恼的求救似的看着她,这又****什么事儿啊!
不过一会儿那少年又笑了,用手指摸了摸脸上的绣帕,“幸好你想了这个法子,这帕子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和那紫园的荷花一样香!”
少年越说越是兴奋,最后不仅抚掌大笑道:“是了!”他高兴地看着灵儿,“我梦中梦见有人为我拭去脸上的水珠,闻到的就是这帕子上的香味,原来那个人是你啊!”
那个只是口水而不是水珠好不好!灵儿干笑了两声,默默地收了竹竿,开口道:“如今公子已经到了枫园,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等一下!”那红衣少年却是又急急叫住了她,拉着她的绣袍死活不肯松手,孩子气的脸上熠熠的闪着光,“你方才在荷花塘里所唱的歌曲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满脸认真的望着她,灵儿便怔怔的回了话:“回公子的话,那首曲子的名字叫做《荷塘月色》”
红衣少年似乎是沉吟了一下,一双赤瞳更是灼灼的盯着她:“名字很好听!歌儿更好听!丫头,以后你再来给我唱歌好不好?”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兴奋的红晕,却又有些害怕被拒绝的不安,只是死死地抓着灵儿的衣袖,仿佛一松手她就会飞了一样。
这人,怎么一直都是想起什么说什么!但看着那满脸纯真的模样,灵儿竟然一时有些语塞。
还没待灵儿回答,少年便兀自在那儿拍了一下脑袋,“是了,还没有问你是哪个宫里的丫头,叫什么名字呢!”
“奴婢是凤仪殿的宫女,唤作……”
灵儿回答,但话还没有说完,却听到一声浑厚的咳声从两人身后响了起来。
咳声用浑厚来形容确实不妥,但是声音确实是珠圆玉润,浑然天成的,显然是练了内功,而且还不低,和自己的爹爹平时说话时的感觉是一个样子。灵儿回头,只见身后正立着一身穿青色布衫的美髯男子,剑眉星目,负手而立,长发垂于脑后,梳理的十分整齐,只是鬓角垂着一缕白色的长发。看其年纪,约莫30多岁,但鬓角的白发却好像让他更苍老一些。
红衣少年看到来人,双眼一黯,却是还要装作非常高兴的喊道:“非瑾,你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