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生,天涯咫尺;一念灭,咫尺天涯……
“你本双生并蒂莲,可兴天下,亦可,亡天下……”
冬夜,飘雪……
这是一个岁寒的日子,岁寒,即深冬。再加上下着一场大雪,更冷!但是,这样的季节,并没有冲淡喜庆的氛围。
已近年末,家家户户都开始张灯结彩,准备庆贺新年。说起来倒也该庆贺,天赐27年,君楚国皇帝元帝登基20年,平贼寇,收疆域,天下一统,指日可待!河曲有难,开仓震米;新立太子,大赦天下;开垦良田,免赋三年;天下繁盛,国泰民安!
然而,和这种喜气洋洋的日子格格不入的是,萧府,大门前,竟然挂起了白帆。府前也是一番萧条的景象,偶尔从前方路过的一两个行人,也都是一缩脖子,匆匆一瞥,从他们门前,匆匆而过。
远处的炮竹声渐渐稀了,路上的行人也早已没有了,城市里的夜,静的出奇,连一声狗叫声都没有传来。
萧府,大堂前,烛光摇曳着,白色的烛泪流了一桌子。堂前,跪着一位妇人,身着素衣,发间插了一支木钗。本来清丽的容颜,不知为何,显得蜡黄,看年龄30来岁的模样,只不过鬓角已经占满了白霜,显得更为苍老了一些。
夫人衣服穿得有些单薄,在这样寒冷的天气,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但仍旧执着的不肯起身。其前方,放着灵堂和棺木。只不过,棺木到现在为止,还是空的。
“老天,拜托你,一定要保佑我的灵儿平安!”夫人跪倒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其长长地睫毛上,已经挂满了冰凌。但是忽然涌出的泪花,还是滴落到地上,不出一会儿,又变成了冰。
其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头,椭圆的脸儿,蓝夹袄,一头乌黑的秀发,用白色的头绳扎了起来。本来粉嘟嘟的一张小脸,在后面站得久了,冻得有点发紫,但和前面的夫人一样,咬着嘴唇,硬是倔强的不肯移动一步。
棺木是今天送来的,本来夫人执意不肯,但是老爷也是没有办法。小姐卧病在床已经快半年了,期间不吃不喝,只是一个劲的沉睡着。红润的脸庞日渐瘦削,如今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昨天看了大夫说,恐怕撑不过今晚,让老爷还是早早的准备后事吧。
小丫头自小跟着小姐长大,如今已经18个年头了。小姐生性活泼好动,精神十足的,怎么就说病就病了呢,而且一病不起,找了十几个大夫,但没有一个瞧出来是什么毛病的。小姐病倒的时候还是阳光明媚的夏天,如今都到了寒冬腊月,天寒地冻的,就害怕小姐一撒手,就回不来了。
萧家就小姐这么一个千金,万千宠爱,可如今她怎么能舍得离去,说走就走了呢!
想到这儿,小丫头更是泣不成声,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惊了夫人。
冬夜的风,顺着堂口灌进了灵堂,蜡烛摇曳了几下,火焰濒临熄灭。夫人猛地抬头,好像预示到了什么似的,惊慌的扭回头。
只听见外面传来了哭喊声,被安排照顾小姐的一个小丫鬟红肿着眼睛跑来了。
“夫人,夫人,您快去看看吧!小姐!小姐!恐怕是不行了……”
听得这话,夫人本来蜡黄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小丫鬟费劲全力把她从地上搀扶起来,一行人摇摇晃晃的向小姐的闺房奔去。
进得门来,里面已经围了一屋子的人。其中萧家主人,萧天明更是坐在床前,握着一只苍白瘦小的手,欲哭却无泪。
“灵儿!我的灵儿!”夫人几步上前,跪倒在床边,紧紧握住床上的人儿的一只手,仿佛她这一松开,自己女儿的生命就将不在。
床上的女子,十五六岁模样,白皙的脸儿,不见一丝血色。颧骨高耸,如果是健康时候,又是一模样清秀的美人胚子,但是此时,病恹恹的,恐怕就这样撒手西去,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白色睡衣,已经被汗水打湿,几缕秀发,窝在了脖颈处,湿透了粘在皮肤上。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的,惨白的嘴唇发出几声细微的呻吟。
“灵儿!我的灵儿!”见到自己的女儿这样一幅生不如死的凄惨模样,夫人更是心如刀绞。只是紧紧地握住自己女儿的右手,哭着跪倒在床头。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明明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云雾飘渺,她仿佛是在空中……只见下方青砖,绿瓦,红色的门廊,大红灯笼高挂。
仍旧是同一个梦,仍旧是同一个场景。
那是君楚国的京城,天都,皇宫内院,栖鸾殿。
岁月如秋割伤脸,挥手一笔轮回无间;直到情字划过灵犀指尖,重叠了两枚线;化蝶俯看尘世间,一笑醉红颜。
只见红烛蜡泪,一身大红色锦袍,女子盯着眼前的酒杯,久久无言。光影朦胧,看不清女子的脸。
三年前,她助他登帝;二年前,他纳她为妃;一年前,他封她为后;然后,今天,摆放在她这个当朝皇后面前的,却是一杯酒,一杯毒酒!
“事已至此,朕保你不得,你还是走吧!”
临走前,他冰冷的眉眼,让她难忘,刻骨铭心!
他和她之间,不能称之为爱……!他之所以封她为后,只是因为,她可以成为他所利用的棋子。
从始至终,利用的彻底……!
一杯毒酒,结束自己残存的生命。希望来生,不再是个悲剧……
一身大红色锦袍,女子倾倒在桌前,酒杯已空,目光望着大门的方向,久久瞑目。
“你本是双生并蒂莲,一念生,一念灭,可兴天下,亦可亡天下!”
天空中,有谁的歌声在一遍一遍的浅唱着……
岁末除夕,新年的钟声或许是刚刚敲过……
萧府,萧家小姐床前,本来气若游丝的人儿,就在这时,突然睁开了眼睛!
人们都说,一场游戏一场梦……!或许,她也可以把刚刚梦到的这些,当做是一场游戏人生,又或者,仅仅只是一场梦。
直到一个泪眼朦胧的夫人带着说不清是惊讶还是狂喜的面容将她紧紧地搂住。、
“灵儿啊……!我的灵儿!”
这是什么,梦醒了?还是依然在做梦?
她是谁?眼前这一切,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感觉四肢发软,浑身无力。为什么她感觉腹中空空,好像一辈字都没有吃过东西似的。
张了张口,才发现嗓子嘶哑难忍,但是她还是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我饿!”
本来呆立当场的一屋子人,听到她口中这个词语,顿时乱了手脚。
“快,去为小姐准备吃的!”“快,先找大夫!”
床边两位中年男女,抓住她的手老泪纵横。
“灵儿,你真的是我的灵儿吗?”
她是谁,她也想问!但无奈,醒来后的大脑一片空白。
但是甭管她是谁,萧府千金小姐萧灵儿卧床半年,一夜苏醒的消息在第二天就轰动了萧家所在的屠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