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转眼间,离寒凌霜遇劫已过了近半年。
这半年来,虽然寒凌霜日夜都在修炼之中,但他心中却是计算着时日。
“这树上的枝叶该是萌芽了吧?”运行了数个周天的见素抱朴决,望着自己真魂外的金色虚影马上就要结顶,寒凌霜不由有些激动。
“是的,萌芽了,迎春花都已经开了不少时日了。”闻仲在外懒散地答道。
寒凌霜心中臆想着外界的情况,心中满是憧憬地问道:“那九幽业莲可曾有开花的迹象?”
“暂时没有,你还是安心修炼吧。我看你不出几日便能将真魂修炼至阳,马上就能进入下一期的修炼了。这九幽业莲有我帮你看着,跑不了。”闻仲一手撑地,支起形体,一手拉过身边叶色漆黑的莲叶,向叶下清澈见底的湖水中望了一眼。
宁静无波的湖水被闻仲扯过的莲叶打破,荡起数圈涟漪,渐次扩散往远处。
顿时,满湖的莲叶都被这涟漪推搡着荡起微微的波动。
只是让人惊奇的是,除去闻仲拉过的那张莲叶漆黑如煤之外,其它的莲叶都是碧绿有如翡翠,和寻常所见的莲叶别无不同之处。
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那黑色莲叶与众不同,但是鲜有人知道这黑莲除去色泽和其它莲叶不一样外,有什么奇特之处。
“那就多谢老师了。”因为怕闻仲不高兴,寒凌霜心中虽然每天想知道九幽业莲的生长情况,但却不敢多问。只是每当过个十天半月的,他才会假装不经意地问问。
闻仲一松手上莲叶,重又躺会到地上,略带不满地说道:“别整天都把这谢字挂在嘴边,我都听出老茧了。乖乖地安心修炼,若是你在这九幽业莲结出七子之时,未能达到我所预期的境界,你纵使想要这七子,我也不会给你。”
虽然闻仲说话总是一副刁难的模样,但半年来已经习惯他如此说话方式的寒凌霜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也不敢有任何不敬:“老师教训的是,凌霜这就继续修行。”
言毕,寒凌霜便重又投入到见素抱朴决的修行之中。
近半年几乎没有停歇的修炼,这见素抱朴决早已被寒凌霜练到了至高的九重。
为见素抱朴决中的慈念感化,他的道力也是越来越深厚,摒除真魂之中杂邪之念的速度却是仍然能越来越快,运转一周天消耗的时间也是越来越短。
一直在外界关注着寒凌霜修炼情况的闻仲,在自身慧眼的放大之下,可以轻易看到他每运行一周天见素抱朴决,其真魂体表的灰色便如丝如缕地剥落一分,转化成似有若无的光华之色。
……
千丈峰是凌云门的最高峰,也是凌云门副门主莫非宁亲传弟子修炼的场所。
一个扎着马尾,身高约莫一米左右的女孩,站在深不见底的千丈崖前,仰头闭目感受着周围风起雾涌的凄凉,心中却似有一股腾霄而上的火热。
她仍然记得半年前,那一个清瘦却又伟岸的身影,一袭白袍,傲视苍穹,就如同一幅永恒的画卷镌刻在她的脑海中,时常在午夜梦回之时,让她泪满青枕。
那一个身影和她几乎没有多少交集,甚至连话语也没有说上几句。
但是自从那一日,她见了他那温柔的笑颜,隐忍的哀伤和那无畏的背影。这一个身影,就深深地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再也挥之不去。
女孩睁开眼,从袖中取出一副白底黄边的画卷,出神地凝视着,眼眶之又是泛起一些悲伤。
画卷装裱得极是精致,一眼就能看出主人对其甚是珍惜。
画卷之上,一个铺天盖地的虚影,有如炼狱修罗,一掌如山。
而那巨掌之下,那一个熟稔于胸而又陌生遥远的身影直拔傲立,一如千丈峰上的苍天箭竹。
“师叔,又在想那尊使了?”
听得一个温厚的声音从自己后方响起,女孩仓促地将画卷收回袖中,慌乱地一抹眼角细泪,支起一个笑容,低声问道:“风笑师兄,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当年寒凌霜从崩雷门招纳的六名弟子之一陈风笑,而这女孩也正是寒凌霜指点过的候姿蝉。
因为候姿蝉是副门主的亲传弟子,而陈风笑不过是莫衷一大弟子化简凡的弟子,所以论辈分而言,原本称呼候姿蝉为师妹的陈风笑现在该称呼她为师叔。
陈风笑怅然一笑,说道:“师叔还是称我为师侄吧,要是被人听到你称我为师兄,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师父也会责怪我的。傲雪师叔出关了,她命我来叫你。”
“真的。”候姿蝉听得陈风笑口中之言,忧愁的神色之中立马露出一丝欣喜。
陈风笑躬身道:“是的,傲雪师叔说她去爹爹那了,让你修行结束了就过去。”
“我马上就过去,多谢师侄了。”虽然候姿蝉本身不愿意叫陈风笑为师侄,但如陈风笑所说宗中辈分礼数森严,她也只能遵从行事。
……
“爹爹!”寒傲雪已闭关三个多月,心中对林丛山甚是想念,遥遥在空中见到林丛山如之前一般正在训练福泽村中习武的孩童少年,欣喜之下,远远地呼喊出声。
“傲雪,你出关了。”林丛山闻得背后空中传来寒傲雪的声音,刚回过身便见到她落在了自己面前:“哟,三月不见,我家雪儿是又长得标致了,越来越像个大姑娘了。”
“爹爹说话就是好听,爹爹也是越来越年轻了。”寒傲雪闻得林丛山夸奖,心中也是甜如蜜饯。
林丛山抚着寒傲雪的长发,笑道:“那还不得多亏你和姿蝉。”
在寒傲雪和候姿蝉的轮流照料调理之下,如今的林丛山比之半年前完全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脸上原本松弛密布,展露着他饱经风霜的皱纹如今已是褪去,只留下些许细纹。因多年牢狱而略显浑浊的眼珠也是重新变得清朗有神。连那曾经微微佝偻的腰背如今也是挺拔有力,重新焕发出往日的神采。
寒傲雪从林丛山怀中直起身,望着身前愣愣地望着她出神的习武少年们,有些羞涩地说道:“爹爹的徒弟是越收越多了啊。”
林丛山回望了身后众人一眼,不无自豪地喝道:“看什么看,好好地练你们的武。我家闺女个个都是凤鸾下凡,岂是你们这些鸡鸭鱼鹅可以高攀的。对了,傲雪你现在到什么境界了,和爹爹说说。”
寒傲雪有些难为情地说道:“爹爹我们还是进屋谈吧,姿蝉估计马上也快过来了。她最近可有常来啊,我看爹爹气色好了很多,看来这三个月来,她还是挺用心的。”
林丛山点头道:“是啊,也不知道我上辈子是修了多少福缘,能收到你们两个义女。”
寒傲雪边走边说道:“女儿能认您做爹爹,才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女儿这次得蒙师父抬爱赐了灵丹,如今已是归元中期的修为。”
林丛山已从寒傲雪和候姿蝉口中听得一些修仙的大概知识,知道她比三个月前又是进步了一重修为,欣慰地说道:“若是自己不刻苦,纵使有灵丹怕是也难以进步如此之快。凌霜在天有灵,看到你如此努力,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寒傲雪听得“寒凌霜”三字,心中不由升起一阵酸涩,有些失神地低声说道:“唉,我要是能有凌霜哥那般天资,兴许就不会进步得那么慢了。希望凌霜哥在天有灵能够眷佑我修为再进展得快些,好让我亲手替他抱得大仇。”
林丛山宽慰地拍了拍寒傲雪地肩膀,怅然地说道:“凌霜知道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凡事不要太勉强。我们习武之人讲求扎实根基再修炼高深的武艺,我想你们修仙也是一样,你千万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理智。”
寒傲雪惆怅地笑了笑道:“爹爹放心吧,傲雪不会让爹爹失望的。到是爹爹,真的不想要修仙么?爹爹武艺如此高强,修仙也是定能事半功倍。”
林丛山摇了摇头,有些凄凉地说道:“武艺高强又如何,我半生都在苦苦修行武艺,将我大半辈子都贡献给了家国社稷,甚至为此还失去了心爱之人。可到最后我还不是斗不过奸恶之人,身陷囹圄。修仙又如何,说到底又有多少修仙之人超脱了凡尘俗世的牵连,还不是为各种利益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而且我孑然一人,此生能够有你们陪我到终老,我已经没有遗憾,何苦还要再耗我这不多的时日去修那明知道有生之年无望的仙。不如就这样在村中教教这些孩子,有酒有肉,了此残生。”
寒傲雪听得林丛山的一席话心中也是深有触动,眼眶有些湿红地说道:“爹爹所言极是,修仙又怎么样。我一家都入修仙之道,到头来,我连亲身父母都未曾见过一面,爷爷也是惨死在别人的手下,凌霜哥更是被那妖邪之人所害。若是能够换得他们重生,不成仙又如何。”
林丛山拍了拍寒傲雪的肩膀道:“你也不要将这些仇恨太过于放在心里,听你所说,杀害你家人之人是存世了几百年的妖邪,我想定不是你所能抵挡的。逝者已逝,我不希望你因为仇恨而飞蛾扑火。我已经失去了凌霜,再不想失去任何人,希望你能够明白爹爹的心意。”
寒傲雪点点道:“女儿一定谨听爹爹教诲,绝不做那蚍蜉撼树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