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信,说:“是这样,郎咯我刚才说了,是一个皮货商人,从南方到北方倒一些皮货卖,太平府有我的一个店面,是我侄子看着,我这次在太平府停留了半月之久,李大肚子你知道吧。”皮货商为了表达得更形像,用双手在肚子外划了一道圆弧。
李蜜也照着做了一个这样的动作,眨眨眼,一片茫然,似乎脑子里没有存储过这样的人,她在脑海里搜寻,奋力地拨开王翠莲澜澜之流,连师父也拨开,可怎么也找不到肚子那么大的人。李蜜于是摇摇头。
皮货商说:“就是你们李家坊的人,郎咯李家坊巴掌大的地方,李大肚子你怎么会不知道呢,郎咯李麻子你总会认识吧。”
李蜜挠挠头,眼望屋顶。
皮货商很失望,“那李大傻呢?”
姜如意一皱眉,这都是些什么名子啊。
李蜜还是没有什么反应,皮货商那个急啊,“就是郎咯卖瓜子那个。”
“唔。”李蜜想起来了。“卖瓜子的那个啊,我吃过他炒的瓜子,很好吃的。”
皮货商说:“郎咯李大傻的东隔壁就是李麻子,李麻子的东隔壁就是李大肚子。”
李蜜恍然说道:“那家啊,我想起来了,李大肚子院里有棵果树,结的果子那个大哟,跟小灯笼似的。”李蜜说着吸溜了一声。
皮货商说:“郎咯他家有没有果树我倒没在意,但是他家有条大狗,大黄狗,毛那个顺哟,郎咯是张好狗皮。”此人说着大姆指一伸。
李蜜思绪一下子就飞回了家乡,激动地说:“怪不得我不知道李大肚子,我们村里根本不叫他这个绰号,都叫他李大——”李蜜忽然止住不说了。
皮货商和姜如意同时问,“什么?”,“郎咯嘛名子?”
李蜜小声说:“屁股。”
皮货商哈哈大笑起来,“也很形像,李大肚子前面大,后面也大的很。”
姜如意忍着没笑出声,提醒道:“你们是不是跑题了,又是果子又是黄狗的,我听了半天,没听出你找李蜜到底为什么。”
李蜜明白过来,“别说狗了,说说您吧。”
皮货商把笑声持续出一个完美的渐行渐弱的结尾,然后说:“对,说我,说我。”一时找不到头绪,“从哪说起呢,狗,李大肚子,对了,李大肚子从我那定购了一些皮货,我亲自送去的,于是在李家坊遇上了你爹,郎咯你爹听说我要回南方去,郎咯要经过丽山,就让我带封信给你,省得他自己来。”
李蜜一惊,“我父母没出什么事吧。”
那人笑道:“郎咯他们好得很,没病没灾的。”那人说着把信递给李蜜。
李蜜急忙把信拆开,看了一眼,心里松了口气,对姜如意说:“我娘叫我回去,没说什么原因。”
“那你娘在信上说了什么?”
李蜜看着信说:“我娘说,家中一切安好,但是我娘遇上了一点小麻烦,不是太大,可能这就是要我回去的原因。”
姜如意说:“李蜜,能把信给我看看么?”姜如意因为是师父,这种要求没什么不对,她想看信,并非要探查弟子的隐私,而是在皮货商人递给李蜜的过程中,她瞥到那封信似是一张地图。而且在李蜜看信的过程中,她从信纸的背面也没看到文字,而李蜜却说得头头是道,她不得不怀疑李蜜在信口开河地胡说。姜如意对每个弟子都有一个评价,李蜜总的说来是个好弟子,但在诚实方面,姜如意给李蜜的分数并不高。
“当然可以。”李蜜爽快地把信放在姜如意面前,姜如意惊奇地发现,信上果然没有文字,也不是地图,而是画了一张画,线条粗糙,龙飞凤舞,信中还裹着一根莫名其妙的鸡毛。
姜如意说:“这,就是你娘的信啊,没写字啊。”
李蜜指着信纸解释说:“我爹我娘都不识字,写信只能画,这房子就是我家,师父您看,窗户和门都没坏,所以说一切安好。”姜如意心说,窗户和门是没坏,但这房子是斜的,这样的房子能住吗。
“房外那个向里面走的人就是我,意思就是让我回家。”李蜜指着信纸上那个依稀和人似曾相若的线条组合。
姜如意道:“那是你啊。”我乍一看还以为是菜地里吓鸟的稻草人呢。姜如意总算明白了这种画信的看法,她细看了一遍,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又问:“你说你家遇上了点麻烦事,我怎么就看不出。”
李蜜有些得意,师父也有不懂的地方,也有向我请教的地方,李蜜用一种诲人不倦的口气说:“师父,您没看到院子里画了芝麻吗,桌上还有一碗饭,合起来就是麻烦的意思,因为画得芝麻少,饭也不多,所以说明麻烦不大,如果画了一院子芝麻,一桌子的饭,那就不得了了。”
“哎,你娘真是个天才,你也是,你娘能画,你能解读。”姜如意不觉哂笑,联想到最近一伙反朝庭的组织天地会被端,原因就是截获一封密信,朝庭顺藤摸瓜,将反匪一网打尽,姜如意心说,若是天地会有你娘和你这样的人物存在,大概下场不会这么惨。
姜如意指着那根鸡毛猜想道:“这又是什么意思,是让你穿厚一点,还是——,说回家给你炖鸡。”
李蜜说:“都不是,是让我快点回去。”
姜如意说:“鸡毛代表快点回家,有什么说法。”
李蜜说:“这是我来丽山之前和母亲约定好的,如果信中夹的是家中白雪的鸡毛,就是不急着回去,如果夹的是大芦花的鸡毛,就一定要回去,不过不用急,如果夹的是黑金刚的鸡毛,就要火速回去。”
姜如意拿起那根鸡毛,“那这是——?”
“显然是大芦花的鸡毛。”
“郎咯我——”
姜如意略带伤感地说:“你的爹娘要你回去,我不能阻拦,但是你的学业还没有成就,如果回去之后,家中没什么事,要快点回来。”
李蜜举起拳头,“师父,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一定会继续学,我一定要修成师父这样才罢休。”
姜如意说:“不要这样说,你应该竖立理想超过我。”
“郎咯——”
李蜜说:“我怎么可能超过师父呢。”
姜如意正色说:“当然能了,若干年之后,你把我的本领全部学到手,若是还想深造,我会把你推荐给六院或是其他的修仙门派,你可能成为一个修真高手的,说不定能羽化成仙,只是到时你不要忘了师父就好。”
“郎——”
李蜜抓住姜如意的手说:“我哪也不去,管他六院七院的,我就跟着师父您,跟一辈子。”
姜如意笑着把另一只手放在李蜜的手背上,抚摸着李蜜柔滑的小手,“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可不是好士兵。”
李蜜倔强地表示:“我就是不想当将军,我只想做个丽山的弟子,一直做下去。”
姜如意含笑不语,心中暖暖的。
皮货商见两人不说话了,这才说:“郎咯没我的事的话,我要走了,我要赶在天黑之前去天门镇投宿。”
姜如意忙起身道:“太谢谢你了,皮师傅。”
李蜜也说:“谢谢您,皮——大叔。”
皮货商人苦笑一下说:“郎咯没关系,举手之劳嘛。”
师徒二人送走了皮货商人,回到姜如意的房间,姜如意问:“李蜜,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呢。”
李蜜说:“虽然信里夹的不是黑金刚的鸡毛,但我还是想尽快回去,看看家里遇上了什么事情,今天太晚了,明天怎么样,师父。”
“可以,这里离你家至少有二千里路,路途遥远,你又不会御气飞行,这样吧,我让佳英把你送到黄河边,过了黄河,就是平原地带,也就不会出现不测的事情了。”
被人护送,好像自己是个小孩子似的,李蜜想一个人回去,那样多自由,再说,自己揣着一荷包宝贝,却没处试验,正憋得慌呢,这次回家,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如果有二师姐在旁边,岂不还是没法显露。于是李蜜说:“师父,我不用二师姐护送,我一个人走没事,在家里下田的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去。”
姜如意还是不放心,“丽山太平,不代表世界太平,你一个人能下田,不代表你一个人能安然回家,二千里路,龙蛇混杂,你一个女孩家——”
李蜜说:“师父,我有武功。”
姜如意嗤了一声,“你那武功,能算武功么,简直跟鼯鼠类似,开山掌开不了山,火焰掌不见火焰,小驾云站不稳,突然飞了起来却挂在树上,服了避水珠依然不会游泳,你说师父怎么会放心。”
李蜜说:“师父,我有个好方案,您帮我化开避水珠,我走水路。”
姜如意脱口说道:“不行,那太危险了。”
李蜜糊涂了,“为什么呢,我不是有避水珠么。”
姜如意担心李蜜恃有避水珠而做傻事,就说:“我们修真界伟大的导师曾说过,对于仙丹,尽信珠不如无珠,天行健,修真者当自强不息,李蜜,我们不能倚靠外来的东西,那样会让你懒惰的,实力要靠自己积累,避水珠这东西,是仙家无所事事之时修炼着玩的,食之无害,弃之可惜,吃了它没关系,但不能对它报着多大的希望,就算化开了也不会帮你大忙,你最好当它没有算了,你就当你吃下的是一颗黑面小馒头。”
李蜜听得大失所望,比赛之前,师父可是把避水珠捧到天上,什么千载难逢,什么仙人闭门苦炼,什么两栖人,现在怎么好像把它啪叽一下踩在脚下了,这变化也忒大了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