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东升,盛夏光年
岭西之后,周母要川子和余泰一起去桐城,这也便是余泰一直所想来的地方。只不过这个时候,余泰总是惦记着回忆里的东西。那些模糊不堪的往事,让他提心吊胆般的担忧。
最后,他还是拒绝了周母和川子,打算独自一人沿着坎坷命运的足迹追寻。至于川子,他还惦记着,却还是不安。临走时,他还是拥抱了一下周川子,印记了她的头发,容颜或是她无邪安宁的脸庞。
沿途的火车走走停停,路边的风景一直从南国到了北国,余泰终于来到了从五岁后就没有记忆的故乡——余村城。现在余村的模样和十几年前早就不一样了,从村庄变成了城市,从贫穷变成了富裕,这也许是百姓的幸福和安康,也让这城市表面上风光无限和雄伟壮观。耸峙的高楼和周围远山夹带着绿荫却又似乎宣泄着无法交融的私情。也罢,退却了这些不满的情感,留下的依旧是城里可爱的人或是美满的事。
生长的树木从春季发芽到盛夏光年,已经变得绿油油。余泰在这样个灿烂的日子里来到了这样个生他的故乡,即使是故乡还是带着浓郁的陌生,周遭的环境让他冒出了想离去回到桐城的念头。但毕竟这还是他的根本,还有他从始至终想来祭拜的人,余大坤。
余泰自从懂事之后,就听自己的婶子说起家里的事情。因为余大坤在外头乱搞女人,整日酗酒打人。有一天余泰的母亲回到家里,目睹了大坤和别的女人上了床。她站着,落下了泪,狰狞的目光和神情又是那样的痛苦。她冲进了厨房,手操着一把菜刀,又冲进了房间。后来余泰的母亲理所应当被警察抓走,而留在房子里的唯独这个孩子,余泰。至此,所有的谎言被赋予了这个孩子,这十几年,他至始至终念着父亲和母亲,即使他们做了再错的事情。
走在故乡的街头,显然这里不是奉顺,没有海滩,没有山野小路,没有婶子和周爷爷,也没有川子。有的都是数不胜数陌生的同乡人,还有他自己一人。
在余村生活了几日后,这一天,在一个拐角,有个妇人衣衫褴褛,拄着一根拐杖,皮肤黝黑又披肩散发,模样万分邋遢。她弓着腰,手里揣着个带着缺口的碗,用她卑微的目光,向路过的人乞讨一分一毫。余泰看她的样子似乎有几分亲近,加上妇女可怜的样子,又不忍勾起余泰的同情。他走到妇人面前,向她碗里给了点钱。妇人抬起人们认为卑贱的头颅,看了看余泰,点了下头。
“你是本地人嘛?”余泰问。
女人沉默不语。
“你家在哪?”
“没家。”女人还是张开口说了句,也算是对余泰施舍的感谢。
“对不起,是我多嘴了。”余泰有点不好意思。
“你不是本地人吧。”女人问。
“算是吧,我出生在这。”
女人又沉默了,然后拄着拐杖离开。余泰跟上了前去、
“我叫余泰!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找我吧。”余泰笑笑。
女人突然愣住,猛地下转过来看着面前的男孩。棕黄的肤色,男子汉一般地气概,看样子他是幸福的,至少比她幸福。
“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女人惊愕着。
“余泰。”
“从…从奉顺来的?”女人说。
“你怎么知道!”
妇人激动着连碗都掉在了地上,辛苦讨要一天的钱洒落了一地。她用自己脏兮兮的手一把抱住余泰。而余泰也没有嫌弃妇人,即使她是个乞丐。
“我是你妈!”女人喊着,包括大街小巷所有的人都听得见这句话。
余泰呆滞着,眼睛瞪大了,又如是个木头,没有一点点人有的知觉。就这样,女人抱着他,他不知所措着。
此刻母子二人的重逢,让任何一个熟事者都感到欢喜和满足,毕竟他们分开了十几年,毕竟他们找到了对方,毕竟这里还是故乡。就像是炎热夏季仅存的风凉,在太阳当空的时候来临了,即使过往的现实残忍无可奉告,在黑夜黎明之后,也会乍现曙光。就是这样十几年后的今天,余泰似乎再一次幸福了一回。而上一次是周川子。
渺小无力的人总归容易满足于当下暂存的欢乐和幸福。如果哪一天,余村不再是余村,而他们又将告别,那么现实的光景又否会久存,还是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