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三江市机场。
易小虎坐在机场大厅座椅上,双腿不自由轻微颤抖,像极了那些心理素质不过硬的小坏蛋。
当然:他双腿颤抖,并不是因为他心里紧张,他也不是小坏蛋。
事实上易小虎还是个刚从大学毕业不久的公务员,和许多工作多年,仍怀揣远大理想、心怀宏伟志向的大学不同。才工作小半年的易小虎,就彻底被现实熄灭了抱负。
他上班的地方是三江市人口计生局,一个非常有油水的单位。
职务是人事秘书股的办事员,好听的来讲,就是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说难听点,就是个端茶倒水兼跑腿的高级服务员。
计生局局长叫董有年,这个BOSS身材五短,一张坑坑洼洼的麻将脸,看了就让人作呕。
不过人丑归人丑,跟县委书记一个等级的董有年,离了婚后,照样取个能把阳光青年气吐血的年轻漂亮老婆。每逢星期天都要开着别克君威去金鹰、新奥,随便老婆血拼。
易小虎刚分到这里时候,董有年还是很高兴的,这个小伙子虽然是托关系进来的,但人很吃苦能干,力气大的又不得了,可以当牛使唤。但慢慢的,开始看易小虎不顺眼了。
芥蒂的种子是三个月前种下的。
当时市郊罗湖镇有户居民想生二胎生男娃,该地罚款行情是女娃两万,男娃三万。
结果他老婆生了个双胞胎男娃,当地计生办要他五万。这家伙第二天喜滋滋交了罚款,没想到两个男娃出生不久就患上心脏衰竭,花光了所有积蓄,只保住一个。
他找计生办要两万块钱,计生办哪有退钱道理?他无奈找到管理全市计划生育的董有年,希望他能主持公道,没想董有年警告那家人再闹,就不给他儿子上户口,以后连学都别想上。
这事在局里传的沸沸扬扬,人人都骂董有年不是个东西。但骂归骂,那些人见了董有年照例点头哈腰。
后来还是易小虎实在看不下去,趁着局里每月例行会餐时候,猛灌董有年,等到董有年喝的头晕眼花,脑袋不当家。易小虎用马屁和花言巧语,哄了董有年退两万块钱,给那户都快解不开锅的可怜人家。
最后;那两万块钱没退。
董有年虽然脸上什么不满也没表现出来,但肚子里的板油却从此上了帐,时不时总要给易小虎一点脸色看看。
前天他又拿易小虎上班聊QQ这件事情大做文章,不仅在会上把易小虎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要易小虎一个人负责人事股的打扫卫生工作,美名其曰给易小虎加担子。
“我加你妈~”易小虎当时就火了,如果不是人事股的人拦着,董有年现在很可能躺在加护病房。
辱骂上司,如果不是在开发区招商办公室上班的父亲,和在三江市特警队当教官的母亲到处找人说情,易小虎早被开了。
不过就算有人说情,这么恶劣的事情,依旧对易小虎以后的升迁之路,起到非常大影响。
忙了一天的易江回到家,苦口婆心教育儿子:“我不能说你做的错,但这个时代已经没有精神信仰,你唯一要学会的就是妥协,圆滑地应对身边事物。”
石岚拍了拍儿子的头,叹息道:“不要仗着自己身手好,就到处打抱不平,武力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
“你爸和我不是市委书记,也不是公安局局长,你就算心里再难受,也不能任由性子行事。明天去买几条好烟,跟董有年赔个不是好不好?”
易小虎非常理解父母的苦衷,但让他去跟董有年那个老王八道歉,根本不可能。
所以今天早上,易小虎坐在了机场大厅。
他的目的地是Y省西双版纳,到也不完全是旅游散心,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正好趁着现在有时间,去解决掉。
西双版纳常年闷热,易小虎为了省事,就只穿了条单裤和T恤,外罩件夹克出门。
手机天气预报说今天零下八度,你说易小虎抖不抖?
两名眼尖的机场巡警鲨鱼闻腥般走过来,用审问犯人的口气,问道:“这位旅客,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晕~我说你们可真够敬业,但怎么就没看出来我是冻的呢?”
易小虎抬头,赠送了双白眼:“这天气,你除了件夹克,就只有短袖T恤和休闲裤试试,抖不死你俩。”
“我晕~这不是小虎哥么?我说谁气场那么强大,刚往这一坐,就把我俩给招来了。”
两名年纪大不了易小虎几岁的警察惊奇要命,这不是上次他们在特警大队搞培训时,撂翻他们两,和他们大队长的那家伙么?
这家伙果然不能用常人目光衡量,正值寒潮当头,他们连老棉袄都套上了,还觉不过瘾。这厮竟然穿的跟“春游”样。
“小虎哥你这是要去哪儿,咋穿这么少?”
“西双版纳~”易小虎声音有些打颤:“有大衣没,给我来一件。”
脸上有雀斑的那个警察忙不迭去值班室拿了件大衣,一口一个小虎哥喊的到多亲热。
易小虎被这俩没职业节操的警察弄地头大,可还有事情请他们帮忙,只能忍着。
机场警察属地方公安局队伍,机场方面协同管理。因为职务的特殊性,机场警察每年都会定期会到三江市特警支队,接受防恐、徒手防卫与控制、和应急危机处理等训练。
半年前这帮警察,在擅长反恐攻坚的三大队,接受徒手防卫与控制科目训练。
当时模拟内容,是候机大厅内发生旅客斗殴事件、两名机场警察,需要在十秒内,完成从发现,到赶上前,撂倒挑事的那名情绪激动壮汉。
一般这种训练,演坏蛋的都是身体素质较好的特警队员。不想那位女教官竟然从办公室里,喊出个二十多岁的小伙,让他演“坏蛋”。
女教官介绍说这是她儿子,大学刚毕业,稍微会点拳脚功夫,让他们切磋切磋,请大家手下留情之类的话。
结果在模拟候机大厅的训练场,两名感觉没任何难度的警察,一照面就被“坏蛋”双双撂倒,这个过程才用了三秒钟。
他俩惹出了乌龙,旁边观战的特警顿时哈哈大笑。
带队的张队长,为了挽回面子亲自上阵,结果只多撑了五秒钟。把他们队长压在身下的“坏蛋”,也跟特警队员一起大笑。
照这样肯定训练不下去了,女教官狠狠训斥了那小伙几句,换另外一位特警队员上场。
听到易小虎还有事情找他们帮忙,两名机场警察将胸脯拍的砰响。
“我背包里有两把刃长36厘米的弯刀,你们帮我给办个飞机托运。”
两名警察瞬间变成了疝气患者,表情要多纠结就有多纠结。
“虎…哥儿,除了刀刃不超过十厘米的旅游纪念品刀具,或者没开刃的工艺收藏刀,其它……安检不给过的。”
“虎哥儿你去西双版纳带刀片子干啥?去吓唬老丈人?”
“这不放寒假么?我去西双版纳旅游,顺便把家里传下来的两把刀带过去,找工匠重新裱个刀柄。”
易小虎在说瞎话,他其实去西双版纳,除了旅游散心之外,还想找一个叫邬莎莎的傣家妹子PK来着。
到别人地盘,尤其是抱团跟习武之风程度,极为严重的傣家寨子,不带两把趁手家伙镇场子哪行?
两位警察支支吾吾,虽然他们很想从易小虎这学几手厉害的招数,但他们并没有权利,去让机场安检人员违背民航条例。
易小虎从背包中掏出一张,看上去很有历史的牛皮包囊,跟一张红皮本子。
“刀叫鱼鳞刀,有传统艺术品鉴定评估证书,国家收藏家协会发的,正儿八经的工艺收藏刀。”
男人见到冷兵器大多跟见到美女一个德行,矮个警察猴急的将两把“鱼鳞刀”抽出来鉴赏。
黑色刀身,老水牛角镶嵌地刀柄。
“好家伙,估计得有五斤重一把。”机场警察,像拎着小杠铃似地将两把短刀架在胸前,啧啧有声:“怪不得叫鱼鳞刀,瞧这刀刃上的纹路,一圈圈可不就像鱼鳞么?”
古代把装在鲨鱼皮刀鞘中的宝刀,叫做鱼鳞刀。易小虎小虎这两把,虽说来历不凡,但起名却起的很随意。
两把弯刀造型一样,与尼泊尔弯刀相似,但刀尖略圆。
鱼鳞般浮满层层叠叠钢纹的刀身,很自然地弯曲成了钩状弧度。
锋利的刃口,凶悍的几乎能割裂目光。
“可惜这么漂亮的刀了,没开刃……”
一名机场警察睁眼说瞎话:“虎哥儿,我去值班室给你拿个盒子锁起来,这样就能办理行李托运。”
“谢谢你俩,等我从西双版纳回来,给你们带些土特产。”
“别~”两名警察鸬鹚样奸笑:“虎哥儿等你回来,我们请你吃火锅。到时候把撂倒我们张队的那招,传授给我们就行。”
易小虎满口答应。
…………
下午一点半,飞机刺破云层,缓缓降落在昆明长水国际机场。易小虎还要转乘另外一架波音737航班,前往西双版纳那景市。
素闻西双版纳长夏无冬,景色无双,雨林遍地,易小虎便特意要了个靠近窗户的位儿。
飞机起飞一会儿,易小虎整理下财产,除一部吐血买的疯5外,只有十三张红票。
这点钱只够他在西双版纳吃几顿特色菜,看来找到邬莎莎之后,就得坐火车去丽江。
丽江那边,有他小舅在。
外公膝下只有妈妈和小舅两个子女,30岁才结婚的小舅,自然疼爱他疼到连自己女儿都嫉妒。易小虎去打几天秋风,走时候的路费问题根本不叫问题。
他小舅叫石川川,小名川川,易小虎不管在电话还是面对面,都喊川川小舅。能让这个中校军衔、担任成都军区——蟒山山地合同战术训练基地作训参谋的铁血汉子立刻抓狂。
他没心没肺笑的很开心,然后被旁边乘客打断。
他旁边坐了位二十来岁,脸上查着厚厚粉底的女孩。妆画的太浓,易小虎看两眼就失去了兴趣。
现在这姑娘从大大的KT猫手提袋中掏出数码相机,央求要跟易小虎换个位儿。
易小虎无聊看她连拍好多张飞机舷窗外景色,再然后看她欣赏自己杰作时,突然爆发出拍到侏罗纪恐龙般的尖叫。
“天呐~你看,我竟然拍到了外星人!”这位姑娘眼睛瞪大到极限,将相机递给易小虎辨认。
这话不亚于炸弹,让听到这句话的乘客们全乱了套,附乡下赶集般往右边舷窗挤。
炸弹把他们炸入集体石化状态,呆呆地看着舷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