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莱府才陷入慌乱,一为金印失窃;二为平阳郡的靖鼓军营接到太守家传来的密信,要求他们立即向北开拔,还说他和怀河郡王会带人在敏阳郡接应,信尾朱红色的印玺让军营将士想都不想就照办了,全营将士加急行军,狂飙至敏阳郡界内,却找不到接应的人,敏阳郡守城将军觉得他们可疑,扣住他们不让走,这可急坏了太守;三为平阳郡的盟友煦阳郡被人偷袭了一把,粮库让人烧了。
一连串的不顺利告诉怀河郡王两个事实。
第一,有人捣乱。
第二,明儿个出征北伐的事得缓缓。平阳郡没金印,煦阳郡缺粮食,怀河郡单打独斗又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只能暂缓发兵。
这下莱太守急了,把整个莱府搜得底朝天,就是没有金印的影子,连盒子都没有。尤其上房一大早就被丫鬟们打扫过,想靠蛛丝马迹寻找元凶是不可能了,只好盘问昨晚上夜的人,那几个上夜的丫头谁也不肯说自己昨晚睡迷糊了,只咬死了没看到可疑的人。
“会不会是新进来的人手脚不干净?”莱太守犯嘀咕。
莱夫人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儿子死皮赖脸非抢了洛姑娘来,抢来了你又疑心,还让不让人家女儿活了!”
“谁说洛姑娘了,不是还有一对兄妹吗?”
“奴婢问过洛姑娘,她说梅儿姑娘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哪儿都没去。至于耿子,昨夜是和府上的马夫一房睡的通铺,有几个马夫在屋里打了一宿麻将牌,没看见耿子出去。”何蚌家的上前回话。
“罢了,这事儿你们都别说出去,免得洛姑娘生气。”莱夫人说。
“是。”何蚌家的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这可奇了。”莱太守嘟囔了一声,气哄哄地甩甩袖子,在太师椅上坐下。
落英奉了一杯茶给他,说道:“会不会昨儿个迎洛姑娘进府,有人趁乱混了进来?我看洛姑娘娇娇柔柔的,梅儿姑娘也单纯得很,耿子又老实,都不像能把金印弄走的人。”
“这话在理,”莱夫人点头,“可谁会这样做呢?”
莱太守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黎温鉴。
黎温鉴是平阳郡提领,出身骁勇世家,作风正派。怀河郡王也极力拉拢此人,对他十分敬重,可黎温鉴四天前忽然失踪,同时失踪的还有怀河郡王的大舅子秦初安,怀河郡王疑心秦初安栽在黎温鉴手里,四处派人找他。
“莫非这小子反水了?”莱太守直犯嘀咕。
黎温鉴是经常出入莱府的人,对府里的布置比较熟悉,想趁乱安插几个人进来偷金印,还是易如反掌的。
可上房在三门内,各中布置只有内眷才知道。黎温鉴想去上房偷金印,肯定有内眷接应。
想到这里,他怒火熊熊的眼神落在凝霜身上,凝霜也安静地看着他。
秀妍见太守面色不虞,忙握住凝霜的手,笑道:
“老爷怎么瞪着凝霜姐姐?凝霜姐姐昨晚在我屋里下棋,今早和我一起做女红,中午和夫人在小姐屋里用饭,压根没去过上房。再说了,凝霜姐姐身边总跟着贴身丫鬟,我们的贴身丫鬟都是莱府家养的丫头,和老爷一条心,若凝霜姐姐有什么可疑之处,她早来回老爷了。”
秀妍性子谦敬,话不多,但说一句便有一句的分量。加上她的笑容清新如水,莱太守让她说得没了脾气,反正罪魁祸首十有八九就是黎温鉴,他只要把这个人告诉怀河郡王,再派人追查黎温鉴的下落就足够了,至于内应是不是廖凝霜,又有谁在乎呢?于是他冷哼一声,命人备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四美之中数雪恋年纪小,心思又单纯,看莱太守这么生气,她便害怕起来,莱夫人带她到自己屋里去了,其她三人也各自散了。
冰清虽没受到牵连,可得知凝霜差点做了替罪羊,也受惊不小。
“我打听了,听对面那屋的丫头说,廖姨娘与一个叫黎温鉴的提领是青梅竹马,后来,太守仗着府中势力,强娶廖凝霜做姨娘,廖姨娘就整日郁郁寡欢的,也不大理睬太守,”梅儿解释了一番,“方才查问起金印失窃的事,太守只管怒冲冲地瞪着廖姨娘,肯定是疑心她与黎温鉴里应外合,把金印夹带走了。”
“又是一个苦命人。”冰清叹道。
“那还不是怪你!”梅儿咬着牙根说。
“黎温鉴上哪儿去了?”
“四天前他就失踪了,怀河郡王的大舅子也在同一天失踪了,如今太守和怀河郡王都派人找他们呢。”
“四天前……”冰清算了算日子。
四天前,闻笛的人差不多该到平阳郡了。
想到闻笛,她的心砰砰乱跳,也说不清是担忧还是甜蜜。
“咱们去看看廖姨娘。”冰清当机立断。
“啥?好不容易摆脱嫌疑你怎么自己往火坑里跳,喂!等等我!”
莱府几位姨娘都住在别院里,陶落英住杏花村,居所内遍植桃李杏花;叶秀妍住滴清馆,馆中有几处小池,种着粉白两色荷花;廖凝霜住蓼汀轩,院中一条曲径两侧满是菊花;唐雪恋的梅香苑,地如其名,是梅花的天下。四季轮换,四个住处各有不同的风景,而正当季的院所往往是太守留宿最多的地方,大家轮流,倒也公平。
此刻是夏季,一进别院,扑鼻一股荷花香气,想必滴清馆正是欣欣向荣的好时候。而滴清馆对面的蓼汀轩却冷落的多,丫鬟们看到冰清领着梅儿进来,以为她们在逛园子,还好心提醒她们去滴清馆赏荷。
“不了,我是来看廖姨娘的。”冰清微笑。
“姑娘里面请,”那丫鬟一路引着冰清进去,“今儿老爷生气,平白给姨娘委屈受,方才夫人和其她几位姨娘来宽慰过她。”
凝霜正在房中看书,见冰清进来,只淡淡点了个头,让丫头看茶。
“姨娘好雅兴。”冰清笑道。
“不过闲来翻翻诗词罢了。”凝霜懒懒地说。
“诗书可以怡情。我还记得幼年在家里,爹爹教过李太白的《长干行》,‘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凝霜抬起头来,见冰清沉着地盯着自己,一副别有意味的样子。
“你们都下去。”凝霜支走了屋里的丫头。
梅儿也跟了出去,在门外看着。
“姑娘什么意思?”凝霜合上书本,冷漠地问。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日分离,再难相见,乃人生憾事。”
“那又如何?”
“我愿意成全姨娘,见到两小无猜的情郎,也希望姨娘能成全我。”
凝霜澄净的眼睛骇然睁大,问道:
“你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