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堡孤立在叶山城北郊的山上,白色的巨石墙,没有什么装饰,简简单单却气势磅礴,周围林海环绕,远远望去,黑白分明,只有一条山路如长蛇般蜿蜒通向柳叶堡大门。
两扇黑漆大门紧紧关闭,高过一丈,上面嵌着了碗口大的铜钉,门前站着两个彪形大汉,怀里各抱一柄黑铁大斧,目光灼灼,纹丝不动,就像是两尊雕像。
远远地,走来了一队人,队列的最前面是一个年轻女子。
左边的大汉看见是香兰,脸上立即有了笑意,当他确定这些人里没有青水分堂堂主的时候,他的笑意更浓了。
香兰和青水分堂的几个伙计押着二十来人站到了柳叶堡大门前。
“张大哥,李二哥,好些日子没见,还记得小妹吗?”香兰笑道。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右边的大汉刚想说话就被左边的大汉抢去了。他脸上堆着笑,眼睛直勾勾盯着香兰的脸蛋,问道:“香兰妹子,今天就你来了?你们堂主怎么没来?”
香兰叹口气,道:“别提了,有两个伙计不走运,绑人被衙役撞上了,我们堂主忙着走动,今天就只有我来了。”
那大汉道:“哎呀,山里随便逮几个人就是了,你们还这么较真去抓?”
香兰又笑:“还不是总堂主要得紧。”
右边的大汉这时候抢着了时机,问道:“香……香兰妹子,一……一会儿,你……你有空吗?”原来这大汉有些结巴,好不容易说一句话。
左边的大汉立刻说:“哎哎哎,你干嘛呢,香兰妹子得去忙正事,还不赶快开门?”
门里有人引着他们走廊过院到了一个极大的场子里。这场子四周都是高墙,中间砌着一个很大的圆形石台,石台正中雕着一个怪兽的脑袋,张牙舞爪,面目可憎。这兽头图案非常大,一行人站上去也只占了怪兽的小半张脸。
石台周围站着一圈横眉怒目的侍卫,一个个人高马大比门口的二人还要高上那么一头半头,简直就是一道比那高墙还要可怕的人墙。
这时候颤巍巍跑来一个小老头,拿着一个簿子,拎着一根毛笔。
老头走上石台清点青水分堂带来的人。那些人大部分是山野村民,稀里糊涂被绑了来,一路上不听话就打,加上威逼恐吓,早被吓坏了,挤成一团,哭哭啼啼,有几个嘶哑着嗓子小声唤着饶命。小老头对他们置若罔闻,就好像在自家地窖点着白菜,完全不把他们当人看。
“共计二十一人!甲等四名!乙等九名!”小老头在薄子上刷刷点点,又转头对香兰说道,“跟我去账房领钱吧,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
香兰和青水分堂的伙计跟着小老头走了。
这时,一个侍卫大声喊道:“沉!”石台四周的侍卫各自向前一步,踏上围绕在兽头周围的火焰图案上。石台随之响起轰隆隆的低吼,开始下沉。
石台沉入地下,周围被石墙围绕,只在一处有个石门,通着一条狭长的甬道。也许是因为通道狭窄,侍卫中走出两人来,一人在前面带路,另一人断后,拥着众人向地宫之内走去。
一行人跌跌撞撞,过了甬道,又到了一个圆形的石厅,四周墙壁上开着几扇石门。中间已经有个年轻男子在等着他们了。
那男子背对着他们,身材修长,一身黑袍,听见有人进来,就转身过来,懒洋洋地问道:“多少人啊?”
先进来的侍卫行了一个礼,答道:“一共二十一名,青水分堂的。”
男子不耐烦地挥挥手,他脸上蒙着一面黑纱,遮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他看都不看这群人,敷衍地在空中挥挥手,说道:“一半去‘黑云’,一半去‘白土’。”这黑云,白土显然是密室的代号。
那侍卫踌躇道:“堂主……,您要选的人呢?”
原来这个年轻人就是叶山堂总堂主柳慕雨。
柳慕雨已经转身要走了,听见这话,又转回身来,目光在人群里晃来晃去。每次他都要选一个特别的人,每次这个人都要由他亲自来选,虽然他根本没什么心思。
“就你了!”柳慕雨连伸个手指头都嫌麻烦,只对人群里的一个年轻人抬了抬下巴。
你猜这个年轻人又是谁?
是卫峥。
卫峥心里顿时直骂娘:“老子只不过想混日子而已,为什么总是偏偏挑上我呢?”
陆天弘和崔青自然也在人群里了。
计划大部分是崔青制定的,一方面是因为他对血灵帮最熟,另一方面他本来就以计谋在龙门教出名。崔青的大体计划是:三人扮成村民,混在人群里进入血灵帮,伺机试探虚实,见机行事。崔青没有说出来的计划,就是他还要在这里让卫峥死掉。
于是他要让柳慕雨选中卫峥,一旦卫峥进入灵蛹,就再无活命的可能。
只要陆天弘不插手的话。
柳慕雨果然选了卫峥。
崔青心中一阵暗喜。他善于易容术,也善于给人化妆。一个眉毛总是平着吊着的人,看起来常常让人觉得他很悲苦;一个面色蜡黄的人,别人就会猜想他身体不好;而一个面色红润两眼有神的人自然就显得健康。崔青把陆天弘易容成呆滞的村汉,把自己易容成个干巴老头子。至于其他人,本来就担惊受怕神色恐慌,只需崔青的妙手稍稍动几笔,把那面色红润的涂白,涂黄;给那眼里有神的滴几滴药水,要它无光;再朝那身材强壮的腰上踹上几脚要他直不起身来。只除了一个人。
卫峥并不是江湖上有名头的人物,本无需易容。但崔青怂恿他说:“卫兄弟,你也还是易一下的好,毕竟将来我们三个要一起闯江湖的,现在没人认识你,将来一定有呀。这次虽然有把握抓住柳慕雨,但凡事还是多加小心的好,免得被人记住面目将来找你麻烦岂不丧气?”崔青抓住了卫峥胆小怕事的心理,这话说给别人听或许不管用,说给卫峥可就再合适也没有了。
卫峥一想也有道理,就点头同意了。于是崔青给他变了一张精神焕发的脸,一张卫峥看完很满意甚至希望自己就长这样的脸。
崔青做的很小心,这一群人看上去跟他动过手脚之前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比较每个人的神态,最有精神的就是卫峥了。
柳慕雨选的就是这样的人,因为灵蛹就是那个要吸收众人灵气的短命鬼要待的密室,他要选一个最有可能承受剧烈灵气的人。其实,经过这么久的尝试,他早已不抱什么希望了,单调而机械地重复着执行着,选一个老弱的人或者一个强健的人最后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只是长久以来的习惯还在。
陆天弘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玄机,崔青没有告诉他柳慕雨会从众人里亲自选出一个,他更不会想到这个人偏偏就是卫峥。
“还不快走!”柳暮雨看见卫峥呆立不动,有些不耐烦,他手一扬,一条黑色的鞭子从他的袖中急窜而出,啪的一声缠住了卫峥的脖子。卫峥觉得颈上一阵疼痛,皮肤已被擦破,流出血来。此时柳暮雨手上用力,卫峥被拉着不自主地向前滑动,这两下速度极快,陆天弘和崔青都是吃了一惊。陆天弘眼见卫峥被抓,也不及细想,发动灵气伸出双掌吸住了卫峥。那柳暮雨突然发现拉不动卫峥,定睛一看,只见陆天弘虎目炯炯,宛若天神,这哪里是什么村野粗汉?他冷笑一声,目光中已不见半丝散漫,手上收紧了鞭子,卫峥喉咙被扼,登时透不过气来,双手拼命扒着颈上的鞭子,口中无法作声,双眼不自禁地翻起白眼,眼见就要窒息。
“你再不撤掌,我就勒死他!”柳暮雨尖利地喊道。
陆天弘心想,我和这小子一前一后拉住卫峥,不管谁强谁弱,只要这小子手上多用点劲,卫峥就得白白送命,还是先放手再作计较。
陆天弘一收招,卫峥失去平衡,向着柳暮雨急冲而去。柳暮雨后跃而起,一手扯着鞭子,一手向石壁上猛拍几下,只见他身后的石门开始上升,而石厅的石壁上突突突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箭矢。
卫峥打了几个滚,发觉颈上的压力已经消失,只有皮肤还在火辣辣地疼着。他扶着墙壁站起来,拼命干咳几声,向四周看去才发觉自己已被柳暮雨甩到了石门里。石门已经关闭,柳暮雨倚在石门上,石厅里面的叫喊声透过门缝闷闷地传了进来。
“哼!哪怕你是天王老子,也得给我射成个筛子!”柳暮雨恶毒地咒骂道。他的目光落到卫峥身上,问道:“你是什么人?刚才那人是谁?”
卫峥暗叫糟糕,只能应付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啊!”
柳暮雨一把掐住了卫峥的脖子,卫峥的伤口被他一碰更加剧烈地疼痛起来。
“跟我耍花样?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卫峥挣扎着摇摇头。
“哼。”柳暮雨转了转眼睛,又自顾自笑起来,他扯着卫峥向地宫深处走去,边走边笑,越笑越狂,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极好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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