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只发生在瞬间,剩余的洛国之人尚还来不及反应,便见了洛无暇的那一串动作,然后皇子他却是几乎被这沙漠吞噬!
他们不敢想,若是六皇子有什么闪失,他们会遭遇到怎样可怕的惩罚,连累全家,连累全族……帝王一怒,伏尸千里!
顿时还陷在沙漠中的众人都是双目赤红,恨不得一个个的豁出性命,但他们连自身都动弹不得,又如何解救已深陷沙海的洛无暇?
那老者于远在人群中却是心中一悸。
他原是有自己的私心,他自己心中念着自己先前所受的屈辱,只盼着在此处多让那六皇子受些苦楚。
原本依着他的修为,不必借力,身体也会自行产生万钧之力,这沙漠对于宗师境的高手仍算的上有危险,但对于他而言,却不过闲庭漫步罢了。
他对自己的实力自信万分,纵然六皇子在气势上有帝子之气,压了自己一筹,但他的武学天赋再怎样高,也不过前几年突破到的宗师之境,纵使他心中明白,洛国皇室为了迷惑他人视线,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修为未必真实,但是,自己修炼了整整一甲子之功,怎会不敌他?
他只装着也深陷于这沙漠之中,看他陷落至狼狈不堪出声呼救之时方才解救他,他的形象该是如何的一落千丈,威信大跌……自己却可乘势夺权,此次洛国队伍中正是自己的修为最为高,自己正可树立威严气势,在接下来的远古遗迹中更为自己谋一份好处,寻得一些天才地宝打破自己多年来的瓶颈。
他想的甚为美好,却发现情况突然便在瞬间急转直下,六皇子居然,居然为了救那个不知来历的绝色女子,而让自己几乎身陷濒死之境!自己此刻,却是不能不救,无法不救!
他心中恨呐!
这便意味着,他方才一切的算计,通通化作泡影!
他根本不想出手解救皇子……但是,若是不救……他忆起自己所见的陛下冷厉的眼神,却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
陛下虽是子嗣至多,但是他绝对触碰不得的逆鳞,便是皇子啊!
想起陛下的手段,于远通体冰凉,却是一咬牙下定了狠心,突然他身边的流沙便爆裂开来,然后他飞身而出,伸手用力用手指指出几道气流,恰恰打在洛无暇身边周围的流沙之上。
而后那流沙竟然也纷纷爆裂开来!露出陷在其中的洛无暇的身形。
等流沙再纷纷落下,那老者却是毫不迟疑的伸手的拉住了那个俊朗的男子,飞身将他送至了安全的沙地。
等到这时,洛无暇才忽的咳嗽了数声,双眼却是清明无比的看着于远,语气中有一种从容不迫的坚决。
“救其他人!”
他是浅淡的一句,却让那老者心中郁结,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
这般救人,极其消耗他辛苦修炼的气力啊!这数十人的队伍,全靠他一人解救,洛无暇说的如此轻巧,旁人只记他六皇子的功劳,感恩戴德,哪里还会记得他?
如此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他却偏偏不敢不做,只能一个个的施展,将人一个个解救出来。
洛无暇根本看也不去看一眼那于远,他只是咳嗽了几声,看着陆蒹葭,仍是笑意不灭,眼中是淡淡的担忧之色,纵然脸上发上染了沙子,却也有俊逸清雅之态。
“姑娘,可有大碍?”
陆蒹葭低着头,叫人看不见她眼中的情绪。
“我只是不曾怕。我知道,公子定会,护持我。”
她声音说的极轻,洛无暇却听的甚是清晰,脸上的笑意更明,像是氤氲的浓墨被水泼散逸开。
“姑娘既是已经无处可去,可愿和我一同回洛国?洛国极美,与这离国的西北大漠迥然不同。就在洛国的都城之中生长着十里的桃花林,花开之时,那绯红色满眼灼灼,花香盈余都城,那景象极美极美,不知我能否有一天,能与姑娘共赏……”
他的声音嘶哑,却更显得说的有几分动情。
陆蒹葭一滞,她知晓,洛无暇说的都是事实。
洛国都城真的极美极美啊。
那桃花之艳,她怎的不知,她曾经,亲眼见过那漫延了十里的桃花……
她低着头,似是羞涩。“公子所述,小女子此生向往。”
……
那黄沙不知迷了谁的眼。
当一行人穿行过漫漫的黄沙,沙漠恰恰渐入黄昏。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汹涌澎湃的河流,在这黄沙之中奔流不息,远远看去,竟然是蜿蜒没有尽头。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陆蒹葭见过的壮丽景色也不再少数,此刻仍觉得心情激荡,心中却蓦然浮现了前朝一个著名的诗人所云的诗句。
这诗句并未流传世间,她从古籍中读得,初读不过平常,细品却觉得诗中有种难言的开阔之意,夹杂着绮丽之境,却是极佳!
长河落日圆……这意境看似平凡,却与这寂寞的平凡之中,透出一种,唯有有所经历的人,才方能品味的不凡。
她此刻心头突然冒出了这句诗句,却觉得竟是说不出的妥帖,仿佛这两句诗句就是为了她眼前此景所生。
“孔雀河!这是孔雀河!国中记载的典籍果然没有错!黄沙所向,孔雀河现啊!”
队伍中却是突然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一个老者双眼看向这奔腾不息的河流,竟然是眼中含泪,仿佛将要哭泣出声来。
洛无暇走至他身边,语气却是显得颇为恭敬。
“朱老,您看?”
“我们的方向没有错。这孔雀河便是西北大漠与它真正的核心之处,天青沙漠的分界线!若是此地那隐藏了不知多少年岁的上古遗迹真的重现,那么,只有可能在那天青沙漠之中!”老者说的笃定万分,手直直指向了河流的对岸,浑浊的双眼却是刹那爆出精光。
洛无暇听的也面带笑意,根本不曾考虑这老者言语的正确性,仿佛他所说,便是天经地义,便是天理一般。
陆蒹葭,却是看着那老者,心中略带疑惑。
这老者……这老者,难道,先前,也是在队伍之中么?自己竟然,先前丝毫不曾注意过他!若不是他蓦然发声吸引了自己的注意,自己只怕一直都不能发觉。
这老者,看着颇为普通平凡,年纪也颇大,似乎是根本不存在任何危险的老人,从洛无暇对他的礼遇而言,只怕他的学识极为渊博,是一位智者了。
陆蒹葭低着头,心中却是快速掠过方才老者所说的话语里所透露的讯息。
“天青沙漠?上古遗迹?重现?”
而如果将其与离国洛国高手纷沓而至,那遥遥了无音讯的海外竟然也有人马前来……
这事情的本来面目,她却是已经知晓七八了。
上古遗迹,虽是隐秘,但是对于陆蒹葭而言,却并不陌生。
因为,最初的陆家,正是依靠着一个上古遗迹,这才一跃而起,逐渐成为这世间极其庞大的能够传承数百年不衰败的商业世家啊。
那片遗迹虽然极小,只有寥寥几样物品被陆家先祖所获,但这几样物品,无一不是非凡之物。
那护持住自己性命十八年的白芷暖玉,便是在遗迹中一座女子雕像的颈中所挂,被陆家先祖取下之后,那座雕像瞬间化作粉尘!然后整座遗迹,竟然就那般一点点的,消融在了空气之中。若不是陆家先祖及时逃出,只怕要随那座遗迹一同灰飞烟灭了。
而先祖将那块玉佩带回之时,正是冬季,漫天飞雪。
这块玉佩一带入陆府,外间仍是鹅毛大雪,但整个陆府的鲜花,却是全都在瞬间盛开怒放,散发出阵阵幽香来。
这等灵异,正是陆家口口相传之密,绝不允许外传。
陆蒹葭念起旧事,心中也说不得难过,她此刻心思坚定,连留给自己的喘息之机都不曾,只想着既然这件事情如此,那么……那人曾依托着陆家尝过遗迹所带给他的好处,这遗迹对他而言,只怕更加志在必得。
他定要得到之物。
无论如此,自己也一定是要进入这遗迹的!
她看着那渺渺天边,眼眸之中,却是露出一丝坚定来。
洛无暇正巧回头,却见了她这般倔强的眸子,那双眸子漆黑却清冷,此刻在日光下散发出的光芒居然比日光还要更加的亮。
就如同黑夜里的月光,弥野的亮。
惊艳了尘世,温柔了大漠的女子。
他静静的看着这个女子,不发一语,却觉得自己心中这一刻的平静,是此生从未有过的。本就不应再说些什么,她是大漠中宛若皎月一般明亮清澈的女子,自己是洛国笃深此生唯一不可做的便是恣意放肆的六皇子,自己与她,相处不过这漫漫黄沙中的寥寥数日。
他不知,还有什么该说。
他此刻能做的,是在这短短的时光中,是像护庇自己的珍宝一般,护庇她。
这便是,他唯一可做的了。
…………
若想要趟过那条汹涌澎湃的孔雀河,并非易事,他们没有任何的渡河工具,只依着人力,只怕不慎便被湍急的河水冲走,若是冲入了地下暗河当中,只怕是怎么寻也寻不到的了。
洛无阙寻了法子,却是撕了几件不用的衣服,撕扯成细碎的布条,将每个人都以布条相系,以避免失散。
队伍中并非是所有的人都熟谙水性,便由水性熟的人在前面领了,其余人在之后跟随便是,这队伍几近人人都是武者,呛了一两口水,也算不得什么大碍。
这临时想到的主意,也算的上颇好了。洛无暇走到了陆蒹葭身旁,一眼不发,却是将她的一只手腕与自己相系,竟是与她紧紧相系,颇有几分不离分的意味在其中。
陆蒹葭被他温厚的双手握住手腕,下意识的一顿,却是不曾挣脱。
“你靠在我身边,……莫要离开。”
他掌心十分的暖。许是练武之人都是如此,体中阳气充足罢。
陆蒹葭有些楞滞,看向那男子的眼神,却是隐含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