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俊辉一愣,扭过身子,面朝祝晓敏,“怎么会没有用呢?这是日资企业,你的领导是日本人,你的同事也有日本人,不是跟你们说过吗?报告、联络、相谈是日资企业最基本的工作流程,语言不通,自然工作不畅,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现在你不觉得有什么,将来就知道什么是捉襟见肘了。”
蔡俊辉受不了有人说日语没用,这可是他辛辛苦苦好几年后的付出所得,否定日语无异于否定了他曾经的努力和如今的辉煌。
祝晓敏放下手里的书,先是看了看专心致志工作的井上和山下,见二人一直低头敲打键盘,方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是说学习日语没有用,而是说在SK可能没有用,请注意,是‘可能’,不是‘一定’。因为很多外资企业都会有语言补贴这一项,主要是鼓励那些非科班学生通过自身努力掌握外语,提高业务水平的,但是SK目前没有这种补贴,这样的话,一来呢,学习动力就没那么足了,二来,也不是很公平。”
“怎么不公平了?”蔡俊辉还是不清楚祝晓敏的意思,“单单是因为别的公司有语言补贴,SK没有?”
“这么想就肤浅了,毕竟要往远看,在SK工作,会讲日语,可能会对以后的工作带来好处,更有利于工作的拓展,但是前提是,要看公司给你定位在哪里,如果定位在业务,那么会日语就会相得益彰,相辅相成;但如果定位在翻译人员,日语说得再好,那也是应该的。对于那些既会说日语,还做具体业务的员工,难道不应该给语言补贴吗?”
祝晓敏的话没有说完,望了一眼蔡俊辉,指着井上,压低声音问:“你没问过他,有没有语言补贴啊?”
蔡俊辉知道祝晓敏的“他”指的是井上,他也问过井上有关语言补贴的事情,得到的答案是“没有”。当时,他心里就产生了极大落差,他知道,自己与别人不一样,别人是科班出身,学习的就是日语,能说,会说,说得好,都是应当应分的;而自己不同,自己是通过自学成材,靠的是刻苦学习,日积月累,靠的是一个个挑灯夜读,自己“可以”说日语,但是对于SK来说,自己不“应该”说日语。
会做,不代表就应该做,就像数钱,谁都会,但能坐在银行柜台里面数钱的可就没几个了。
即便失落,蔡俊辉也没有出不满,就像祝晓敏说的,眼睛放远点儿,SK刚刚起步,机会那么多,会说日语,抓到机会的概率自然比那些无法和日本人沟通交流的人大一些。
而且,蔡俊辉很明白一个道理,这份语言优势是他进入SK的敲门砖,就像祝晓敏、廖启望的本科文凭一样,没有日语,他不可能进入SK,坐在今天的位置上。语言只是沟通的工具,日语说得好,不代表工作做得好,真正想在SK站住脚,还得靠高超的业务水平。
见蔡俊辉不说话,祝晓敏猜出他曾经肯定是争取过,只不过失败了,心里暗暗忖道,想必也是竹篮打水,做了做无用功,这人还真准备跟SK死磕不成?
祝晓敏接着一页一页地翻看教材,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一边翻,一边说:“我有个同学就是,大学学的是英语专业,上学的时候,就过了英语专业八级。英语专业八级大学期间可以考一次,如果没过,只能在第二年补考一次,如果还没过,以后就不能考了。大学都控制申请英语专八的考试报名,怕影响本校的通过率。万万没想到,这哥们儿居然一次性过了,藐了一堆天天站在楼道里叽叽呀呀读英语的前辈们。毕业后,他去了一家美资企业当翻译,那可是世界五百强的美资独资企业,本以为凭着专八证书可以拿高薪水,没想到因为做得是翻译工作,竟然比那些只通过英语六级的毕业生强点儿有限,后来,他一怒之下……”
说到这里,祝晓敏故意不说了,蔡俊辉听得心里痒痒的,追问道:“一怒之下怎么了?”
“能怎么样,辞职了呗。”祝晓敏轻描淡写地说,“英雄不愁无用武之地啊,再后来,人家应聘到一家英语培训机构当老师,专门教英语,那钱挣得,跟点钞机似的,这钱啊,不要太好赚哟。”
祝晓敏的故事讲完了,蔡俊辉也听得差不多了,“其实,这就是靠语言吃饭,还是靠业务吃饭的区别,倘若只是当个翻译,那就是靠语言吃饭,难免有点儿像吃青春饭,年轻的时候,颜值高,反应快,思维敏捷,可以做到学以致用,等年纪大了,光剩下一张老脸,反应也慢了,知识更新也跟不上时代步伐了,这翻译也就过了气了,弃之如敝屣;而靠业务吃饭呢,就像有一门手艺,到哪里都能吃饭,只不过是看端谁家的饭碗了。只要能处理业务,对公司有用,能够创造价值,就能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
“精辟!”祝晓敏合上书,对着蔡俊辉称赞道,“总结得真好,一语命中本质。只不过,我们讨论的是日语补贴的问题,而不是语言重要,还是业务重要。”
蔡俊辉随意地笑笑,滑动鼠标,盯着电脑,继续工作。他不想做这种无谓的口舌之争,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好,SK的发展也不以某个人或某几个人的想法为导向。
他们二人的谈话,井上和山下是听不懂的,但廖启望听得却很明白,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在谈学会了日语也只能是对推进自己的业务有好处,于改善自己的薪资却是没有任何裨益的。祝晓敏问蔡俊辉是否问过语言补贴的事,蔡俊辉没说话,就说明他问过,结论是没有。蔡俊辉问没有,别人问必然也没有,原本想好好学习日语,争取个语言补贴什么的,看来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