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次数多了,赵丽儿自然也跟大画家熟络了起来,偶尔说起可不可以给自己作画。
画家仔细端详了下赵丽儿,觉得外貌是不错的,只是画像的话,刘梦霖是有基础的,素描功底或许比自己也差不了哪里去,而且他也比自己时间多啊,再者她是刘梦霖的客户和朋友嘛。
赵丽儿哀怨的说他可是大忙人,又是大设计师,自己都找不到他。那时候正是刘梦霖在山东的时候,画家想想也就答应了,说不妨有空来店里给她画一张。
赵丽儿却说还是去她家比较合适,她不要头像,想画全身的,而且要裸体的。
这话让画家也有一丝惊讶,现代的女孩真是什么都敢想敢做啊。
赵丽儿的理由也充分。
自己现在还青春年少,过多几年,怕是画出来也没人看了吧。趁着身材还算过得去,干嘛不留个美好给自己?
哪止过得去啊,画家见了赵丽儿的身材后,由衷的赞叹。真是上天的杰作,不光身材匀称,皮肤光滑,最重要的也不是没有赘肉。或许因为小时候的劳作吧,那隐隐的肌肉透出的是健康的气息,比起好多身材高挑的女孩子来,绝无恹恹之态。
神情似乎又有些幽怨,虽然住在硕大的别墅里,却仿佛困住的金丝雀,眉梢里都流露着不能振翅高飞的失落。
那天的阳光正好,猎猎的从窗外射进来,仿佛都有动感,柔柔的又如化成了水,淌过裸露的肢体。
赵丽儿毫不羞涩,落落大方,保持着侧卧的身姿却又绝不僵硬。
画家看了足有十几分钟,然后勾勒了大致轮廓,然后请赵丽儿穿了睡袍,自己潜心作画。等赵丽儿准备好了简单的下午茶,画家已经在题字盖章了。
这幅作品画家很满意,跟赵丽儿说要送给朋友。赵丽儿马上嘟着嘴不肯,说好了是给自己的,怎么变卦了啊?何况还是人体画噯,怎么好送人的?不过听说是送给刘梦霖,却又不拦了,只说那要照样再给自己画一幅。
于情于理都是应该。所以画家又换了宣纸在案上。
赵丽儿也忙把衣服一抛,蹦跳着回去躺好,却发现画家并不怎么看她,忙问为何?
却原来,国画和西画不同,画家已经将已经都记住在心里,布局,意境全部存于胸中,只需泼墨挥毫就是了。
明白了自己不必再做模特,赵丽儿又回到桌旁看画家怎么画自己,衣服却没有穿。
外面的天气热,画家又穿着随意,短裤汗衫,虽然屋里开着空调,但自己又不是什么柳家的兄弟,自然有些神不守舍。
待光着身子的美人自然的靠在肩头的时候,气也喘的粗了些,回头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欲望,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等再把第二幅山鬼画出来,里面的山鬼明显不跟前幅相同。神态透着妩媚,身姿也满是挑逗,赵丽儿却说这幅画的好。
画家笑笑,心想这幅也不敢拿出来现世,要是刘梦霖看到,一定什么都了然于心。虽不忌讳给他知道自己的风流,却也不想伤了张维娜的心。况且,对于眼前的女人,不过一时兴起,你情我愿而已。
张维娜是自己的学生,至少名义上是。
当初偶尔一次到家乡的中学去做客,不过是校庆时候母校请来撑撑场面。磨不开三请四请的,在以前学习的画室里现场作画几幅,却引得当时才十六七岁的张维娜一片遐思。自此,就打定了主意要跟着他了。
大学考上了画家所在城市一所并不知名的艺术院校,没事就以学生和校友的身份来帮他做做家务,收拾下卫生。等到大学毕业了也不回家,还是一如既往的跟着。这些张维娜的父母可不乐意了,你一个女孩子家,跟着一个大你十几岁的所谓老师算怎么回事啊?劝不听,那就只好用强的了。等画家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的时候,张维娜居然又偷偷跑出来了。这次,什么也不用说了,家里是不能呆了,我们跑吧,要不我爸妈还会来你这里把我拖回去。
于是不知是感动她的执着,还是习惯了有她存在的生活,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下行装就跑到了珠海。心想,这里天高皇帝远的,你们该找不着了吧?
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画家没有找到如意的工作,而且也不想工作。还好在圈子里也算是个非著名青年画家,得到了部分业内人士的资助,在九号仓有了个安身之所。
张维娜开始甘心情愿的陪着挨苦。路是自己选的,有什么办法呢?从小有父母的呵护,一帆风顺的小女孩一夜之间就长大了。每天除了要买菜做饭,还要去不定时的给几个小孩子做家教,以便维持生活。
这是怎样的生活啊。买菜要挑最便宜的买,连时间都不能是上午或者是清晨,因为那时候的菜是最新鲜也最贵的,往往,都要等到昨日的菜做好已经上桌了,她才会收拾了自己去买明天的。往往会遇上急着要收摊的老板,用极便宜的价格买回一堆。
随着去的次数多了,菜市场的商贩们也都知道了这姑娘的拮据,约好了一般,总是等到天已经擦黑的时候,把一些卖相不好的菜择出来,单摆一堆,方便张维娜来拿。
她是又感激又觉得羞辱。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啊。
她没有,从来没有跟画家提过。但是画家虽然不操持这些事情,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啊。每每看她灰头土脸的背着萝卜土豆回来,就如刀割一般的痛,偶然提出让她回家的话,得到的只是坚定的摇头,没有话语。稍顷,抿一下垂在眼前的头发,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这就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只要守在画家的身旁就足够了。
画家心里只有叹气,不是自己不想给她好的生活,若是真的去钻营,去媚俗,自己的作品里哪里还有什么灵性?单靠技法描绘的画面,别人不知,自己却明白,那不过是卖弄技巧的垃圾。
好在这时候刘梦霖开了个店。
刘梦霖比自己也小个几岁,虽然是工艺美术出身,好在还有些艺术修养吧。尽管不喜欢刘梦霖身上的商人气息,但并不妨碍两人成为朋友。说实在话,刘梦霖对于画家的崇高艺术思想虽然是佩服的,可自己绝不会像苦行僧一样去坚守着这份信念,也就力所能及的帮助一下画家和张维娜,以致后来请画家做驻店画家,安排住处等。
就是如此,刘梦霖也没觉得自己是帮助画家,给了画家一个安身立命的家。当时说的时候心里都似乎惴惴的,生怕有一丝让画家难堪的意味,艺术,自己虽然得而不入,可对于画家,心底里还是既佩且敬的。
画家知道刘梦霖对于自己来讲,有了太多世俗的帮助,尽管不是自己开口索取,但实实在在的物质就放在那里,不管你承认或不承认。所以,不管自己感激或不感激,都要有所表示,这不是他所摒弃的物质交换,他觉得这是一种中国千百年来的文化,礼尚往来。
而他有的,只有画了。
所以,他把第一幅山鬼收笔的时候,当时就决定这幅画应该送给刘梦霖,而不是留给这里的女主人。可见他对于刘梦霖是在意的,而这幅画也是他近年来少有的满意之作。
这要多亏了还躺在自己身旁,喘息未定的女人。
是她唤醒了自己创作的欲望,而后还给自己带来了快乐。他想起了毕加索,那个情人换了一茬又一茬的世界大师。或许他跟大师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能从女色上来汲取艺术生命。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患者。在身旁的女人还没有褪去红晕的时候,他居然可以想到张维娜,那个跟随自己颠沛流离的女人,自己离不开的女人。就像是东一排骨的扣肉饭,点缀上面的香菜有了肉的打底,入口才有风味。若是单吃翠绿美观的香菜,入口是苦涩的,远没有外面看起来美味。但肉虽然一股酱油色,但入口即化,不但饱肚,还回味无穷。
生活里没有香菜不算什么,可少了肉,自己可是连饭都吃不下啊。
这或许能称为食色性也?
画家当然看到刘梦霖的眼光了,也知道他一定会认出这就是赵丽儿。好在不知道自己还有一幅山鬼,要是让他见到了另一幅,凭他的眼光,自然知道是什么情况下画成的。知道也就知道了,本没有什么,他只是忽然很担心刘梦霖对自己所谓艺术家的失望。
这是一个他们之间的话题。
一个关于艺术的话题。
当初他们认识的时候就曾经讨论过,所谓的艺术其实有狭义和广义的区别,单纯的绘画自然是艺术,那工于计算和考究实用的工艺美术就不是艺术了吗?大不了前者是人文艺术,后者是实用艺术,出发点虽不同,毕竟都是为了美吧?这一点画家不赞同,艺术是一个人思想境界的体现,依然超脱了当时的时代。尽管也跟艺术家本人的生活历程相关,但究其最终表现的还是艺术家通过各种表现手法所要表达出来的思想。而工艺美术也好,其他实用艺术也罢,却是为人服务的,不是单单一个艺术家就能可以随心所欲的。你设计的产品再好,没人用,就没有价值,这就是两者根本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