钵迦被处决,河岸边久久沉默的城市重新有了生机,妇女们三三两两顶着铜水罐从河边归来。迦云城沐浴在朝阳最初的光辉之中。城中是浅色调的房屋建筑,不远还可看到描绘两族争夺宝瓶的精巧喷泉,水从宝瓶中不断涌出落入铺着鹅卵石底的清澈池子里。
微风轻拂,远处是初升的云霞,近处的露台之上白色花瓣被轻风洒下。男子站在门口,拨开垂落的藤蔓,注视着坐在露台藤椅上已经睡着了的女郎,朝阳之下,白花瓣轻柔地漂浮着,女郎有着拳曲的黑发,小巧细致的五官。
她在睡梦中也眉头轻皱,薄光轻轻一层,附在她蜜色肌肤之上。
空气里仿佛洋溢着花瓣啭落的旋律,柔和了两人身影。
这时,露台上又走进了个身披古尔达的身影。
般度看向远处渐亮的天色,黛青色的山包围着整座迦云城。
他轻叹:“鸠摩罗,我还以为,你早已离开了。”
男子闻言,散淡一笑。
迦云城中巨大而恢弘的神庙矗立着,又宽又长的白银台阶向上,其中传来祭司的怒吼。
黑肤的祭司踏着草履,宽大的袍子上装饰着神秘的文彩。
“我只是打了个瞌睡,听到神殿里有响动,进来一看,就发现神龛里的神像不见了。”
“神龛里的神像不见了?叫你好好守着神像你竟然打瞌睡!还有你!”祭司瞪了那人一眼,“叫你去请苦行者般度,你怎么把她请过来了?”
神庙之中,德拉珠立在殿上。
“苦行者让我先行前来,稍待片刻他也会到。”德拉珠抬眸,不徐不疾地说。
祭司一时也不知说什么了。
德拉珠转身,走近空荡荡的神龛,抬起手指放到鼻端:“你们每天都会清洁神龛,照理说每个神龛都该是干净的。但这个丢失神像的神龛中却有油渍,还有鱼腥味。”
祭司目光审慎地看向德拉珠。
“我可以找到偷神像的人。”德拉珠看向祭司,“但你需要答应我个条件。”
“什么条件?”
德拉珠微笑:“待我想好再提。”
城中黑色大理石铺就的中心广场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有许多都是进入神庙中参拜,虽然神像少了一樽,信徒数依然众多。
“敬爱的卡玛戴瓦,请您指点我的命运。”一个男子跪在神像前,“在一个月前我成婚了,和一个父亲钦定的女子,后来我发现自己竟弄错了人。一定是因为回程过河的时候那阵怪风,我们的船和另一艘路过的船都翻了,醒来之后我将身边躺着的美丽新娘带回了家,但她却是另一条船上的。”
“那女孩是否父母双亡,未婚夫被淹死?”
男子抬头一看,是位披着古尔达的苦行者。
“是。”
“这女子就是你命定的妻子也说不定。就如神殿神龛中缺的这樽神像,你命里缺的那个人总会回还。”
男子望向空荡荡的神龛,神情有些疑惑。
“凡是上天的安排,必有它的缘由。重要的是你的心。”般度微笑,转身走向内殿。
德拉珠与祭司相对而立。
“看来您遇到的难题也已经被解决了。”般度眉目微垂,以慈悲目光看向黑肤祭司。
祭司看向身披古尔达的般度,换上尊敬的笑容:“多谢您今天前来,您的意思是。。。。。。”
般度闻言微笑着看了德拉珠一眼,言简意赅地说:“我相信她。”
“好,既然苦行者都如此说了。”祭司微扬手臂,法杖上法器叮咚作响,“如果你真能找到偷神像的,只要是合理的条件,我都答应你。”
红棉花树荫下,一大群人正闹闹嚷嚷,德拉珠与般度从神庙出来。
德拉珠坐在审讯室外,看着一户户人家走进去又出来,忽然起身走向一个小男孩。
那个男孩四处张望着。
“你在找什么?”德拉珠蹲下来与那个小男孩面对面地问。
“我的海娜花粉不见了。”小男孩大概七八岁,黑白分明的眸子警惕地看了德拉珠一眼,随即又撇开眼转向四周。
“我有海娜花粉。这样吧。”德拉珠从身后拿出装有花粉的袋子,“告诉我你要这些海娜花粉做什么我就把这个给你。”
“我答应了我的朋友裘妮亚,下午要给她涂海娜花的手绘。”小男孩垂眼,双手攥了攥裤边。
德拉珠将花粉袋放到小男孩手上。
“你知道偷神龛里的神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么?”德拉珠微笑,“偷盗者如果被祭司发现,会被公开处死。”
红棉花树荫下,一大群人正闹闹嚷嚷,德拉珠刚从审讯室出来就见到这一幕。
“姆昌德只是个心地淳朴的穷苦农民,向地主尤加借了半斤小麦,七年后地主竟要他还六个半满。这简直是。。。。敲诈!”
“是啊。姆昌德去地主家做工二十年还清不说,现在,他的儿子加列姆又要被抓去做工还债。”
初夏天空清澄,古树树冠遮天蔽日洒下浓荫。
黄昏的余晖从镶了彩色玻璃的窗上投下五色倒影。
浅紫色幕帘飘荡,丰盈从内室走了出来,布罗迤的脸隐藏在大树阴影底下,只见到微勾的薄唇。
她柔软如海藻的发丝轻抚在布罗迤的手掌间,脸颊上沾染着优昙钵树露水染染,瞳色是极浅的紫色,眸光湿漉。
“美丽的女郎,”布罗迤轻轻抬起她的下颚,忽然俯首吻住她,如猎人俘获美丽的古折鸟。
白皙如牛奶的肌肤闪动着柔和光泽。
黄昏的空气中荡着花的清香,吟诵从这座群山怀抱的城中袅袅升起。迦云城外一处幽暗的密林之中黑斗篷的阿修罗飘飞在前。
夕阳的光在银色的刃上流淌。一滴鲜血滴在剑刃上,嗡地一声,弹成一抹血雾。
黑斗篷脚步一滞,轻哼了声,随即倒地。
鸠摩罗微敛眉,薄刃贴于颈项间倒影出耀眼橘色光晕。
“不。。。。。”黑斗篷狰狞狂笑,“你永远也别想知道。。。。。。”
“最后一个机会。”鸠摩罗淡声说,“入口在哪?”
狰狞的修罗依然狂笑着,像没听到他的话般,笑得口中吐出黑血。
最后一点夕照洒进林间,鸠摩罗走到河边蹲下身,浇起冰凉沁骨的河水,将袖上染的血色抹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