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两道山峦的时候,青猿背上的白伏醒了过来。
“好冷!”刚刚睡醒的白伏带着轻微的鼻音说。意识有些一来一去,还摆不脱刚刚的梦境。
他们此刻停留的地方,是一座较周围的山峦略高的山峰,由于正值冬季,周围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就连树枝和树干看上去也显得极为单薄脆弱,地上遍布着枯黄的枝叶,单一的颜色给人一种更加抵挡不住严寒的错觉。
“真的好冷呀!”白伏又咕哝着。
“你刚睡醒,当然会觉得冷了。”背着少女的男人头也不回地答道,因为白伏的胳膊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回头的话很不方便。
“我睡了多久了?”她打着哈欠含糊地问。努力地将意识来回现实中。
“天都快黑了,你说呢。”
打了一半的哈欠硬生生的停住,白伏张大了嘴,完全清醒了过来。
“那不是都大半天了?喂!猿,让我下去吧!我自己走就行了,背着我走了那么久的山路,真亏了你有那么大体力!”
“你也真是的,把我喊醒不就好了!”白伏说着,从青猿的背上跳了下来,扛不住冷风的吹袭,赶忙抱住了肩膀自我取暖。
“啊,终于踩到地面了!”脚踩在地上之后,这个奇怪的想法突然从脑子里冒出,她恍惚了一下,心想怎么好像她已经悬空很久了似的。
其实也确实是这样吧。昨天下午开始,她不小心染上了感冒,虽然没有发烧,但总吵着嘴里苦苦的,也不肯好好吃饭。她和青猿携带的东西不少,今天上午她硬是借口感冒的关系,非要休息一天,硬赖着不肯再走。
为了不耽误时间,青猿就提议背着她走一段路,谁知道一走就走了大半天。
青猿脱下风衣披在了白伏的身上,有些无奈的说:“我又不是没喊过,你一点反应都不给我。快穿上,病重了的话又要耽搁了。”
“我睡得哪有那么死。”她心虚的嘟囔着,看着给她翻找感冒药和水壶的青猿——为了这次旅行,他们做了充足的准备——将胳膊伸进风衣宽大的袖子里,满足的笑了。
“我们到哪了?”她接着问,一边探头探脑地向前走了两步。
跌峦起伏的山峰映撞眼中,由白伏的脚下向远方无边无际地伸展开,冬季的山上光秃秃的,枯枝枯叶堆在地上,实在瞅不出什么美感。
“真荒凉啊。”周围又都是山,白伏实在是分不清东南西北。
终于她叹了一口气,不再勉强方向感差的自己去辨认他们现在所处的方位。
“再翻过前面那两座山,就能到达防关大桥的入口了。”青猿伸了个懒腰,卸下身前的背包——为了背着白伏赶路,他把背包移到了身前背着——就地坐了下来,从背包里拿出水壶大口喝了起来。“坐下歇会儿吧,接下来的山路要险多了。”
“欸~还要翻两座山啊!”白伏毫不掩饰内心中的不情愿,喊出的声音里充满了怨念,这段旅程已经进行了半个月,寒冷和劳累已经把娇气的白伏拖得很惨了。
“不止呢,你看。”青猿招呼白伏蹲在他身边,又把水壶递给白伏,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将覆满枯叶的地面清理出一小块,在地面上画了起来。
他在一个“馒头”和一座房子之间画了一条直线。
“画得真难看……”白伏心想。
“从桥口到‘默哀之城’的入口,距离长达两千米。”
“两千米——”白伏差点喷水。
“我没说完呢,多长都无所谓了,从那里我们进不去。”
“为什么?”
“长达两千米的防关大桥上布置了无数的探照灯,这你知道的吧。”他又在直线上画了无数个圆点。
“知道,这些探照灯都是为了防止有人越狱而准备的。”
“没错。虽然现在桥上和城内已经没人了,但是,不管是越狱还是入侵的人,只要经过那座桥,一旦被灯光照到,桥上和城内的防御措施就会自动启动。嘛,死法是多种多样,不过不会有你喜欢的。”
之前一直以为只有逃跑的人很惨呢,原来连进去都是不允许的啊。白伏在心里算计着,越来越觉得那是个奇怪的“城”。
“那我们怎么办?”
“防关大桥不是唯一的入口。”
“不是座死城么,还有别的入口?”
“嗯。防关大桥东方的海里,有一道‘伏生之门’。”
“‘伏生之门’?”白伏看着青猿在直线右边画出一个“狗洞”。
“那是我们的叫法,它真正的名字叫‘锈蚀之门’。那扇门就是‘默哀之城’的另一个入口。门前有一个叫‘伏女’的家伙看守‘伏生之门’。”他在洞的旁边画了一个用圆和线组成的小人儿。
白伏看着青猿的画咧起嘴来,不过现在实在不是对着他的画工吐槽的时候,要不她一定好好的嘲讽一番。
白伏觉得有点可笑,被关在“城”里的他们,被称为“伏生”,而身为“伏生”无法通过的门,却叫做“伏生之门”,看守大门的女人,又被他们叫做“伏女”。
这实在很怪。
事到如今,她倒是好奇她的妈妈是抱着什么心态而给她起的这样一个名字呢。
“从那里就能进去了吗?”
“总有办法的。”青猿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总有办法的。”猿总是喜欢说这句话,不把自己心里的计划和想法说出来,说到底,总是把她当做还没长大孩子,明明她都已经十七岁了。
想到这,白伏不服气地撅起嘴,心里不禁有些生起青猿的气来。
青猿拍了拍她的头,问:“想什么呢。”
白伏回过神来,“没办法,谁叫他是她的‘监护人’呢!”白伏泄气地想。
暗中叹了口气,心想不知道青猿有没有发现她情绪的变动。内心深处一方面希望他能知道她的想法,而另一方面又不想在旅途中闹别扭。
她又叹着气,心中感慨按说她这个年纪苦恼的不应该是这些东西啊!
“猿,‘默哀之城’里的人们,是出不来的吧?”这个年纪也不会特别巧妙地转移话题的吧。她真是被磨练地很成熟呀。
“按理来说的话,是不允许出来的,但万事都有例外,比如咱们。”
“那种地方,也不会有人想进去的啊。”
“咱们不就是为了进去想尽了办法嘛。”
“我们不同啊——那种地方,谁会想要进去啊!”
“说的是啊。”
“那要入口干什么呢?要‘伏生之门’和防关大桥干什么呢?‘伏女’还要在那里看守什么呢?”她顿了一下,“说到底,‘默哀之城’这东西就不该存在的啊。”
“这个就不好说了。”
“猿也有不懂的事啊。”白伏沉默了一下,然后继续问,“到了防关大桥之后怎么走呢?”
说到这里,青猿明显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着应不应该现在就说出接下来的计划一般,在内心做了短暂的挣扎之后,终于决定现在就说出来——
“顺着悬崖下去,赶去和琳他们会合。”
白伏的脸僵住了,猛地从地上站起,青猿依旧低着头蹲在地上,似乎这种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悬崖是说下就下的吗?说得那么简单!”
白伏感觉自己有点缺氧,她想不止是蹲得时间太长的原因。“真佩服你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出来!那么做的话,我们没进到‘默哀之城’之前就会摔死了!”
亏她还在为他们之间的“代沟”问题而操心,这个男人根本就比她还胡闹,说不定这些日子她脱发变多不是旅逞辛劳造成的,根本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不让人省心!
“嘛,总有办法的。”
“又是这句!”白伏生气地喊了起来,接着叹了好几口气,就像要把肚子里的气都吐出来一样,感觉不管再说什么都无法改变青猿这家伙的想法了。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
“服了你了。”白伏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她的头发一定又掉了许多,“那个什么‘伏生之门’在海里?”
“是的,咱们和琳他们就在那边的海岸会合。”
“那我们非要到桥那里去吗?”她仍然抱有一丝奢望地问。
“非去不可,走那里是捷径。”
“捷径?翻山越岭的还算是捷径?跳崖算是捷径?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喂喂,猿,咱们干吗不象琳姐和苏小他们那样穿过城镇和树林,非得走这山路?”
“平坦大路未必就真的平坦。”青猿扔下树枝,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扔着玩了起来。
“什么意思?”白伏困惑地问,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这个青猿总爱说些让人搞不懂的话,从小就这样蒙她,按说她也该习惯了他的说话模式,但是——
——实在是太气人了!
“就是那个意思。把扣子系好,你鼻音加重了。”
像是应和青猿的话,她又连着点着头打了两个喷嚏。
“唔……猿,鼻涕要流出来了!”
“等等我这有——喂你别吸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