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安侯府。
那日被沈少延所伤,姜稳原本是要回姜府,路上转念一想,便向睿安侯府奔去。
睿安侯府是姜稳二十岁加冠之时周锯所赐,是个极大的府邸。一般情况下姜稳居住于姜府,睿安侯府只是在特殊的情况下才去。
显然这次是属于不一般的情况。一来是睿安侯府近些,二来姜稳并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受伤虚弱的样子,就算是亲人也不行。何况那姜府中,也只有自己的父亲算得上是亲人了。
世人中的姜稳,应该是也必须是温文尔雅、英姿勃发的睿安侯,而不是这般狼狈模样。
接近关城门的时刻,街上的行人略多,大梁有宵禁,一到戌时三刻,大小城门皆要关闭。姜稳咬了咬牙,挑了一条僻静的路绕道而行,身后的侍从也仅仅跟上。
睿安侯府方圆七里不许外人靠近,这也是姜稳的特权之一。一进入七里的范围之内,那随从便从怀中掏出一面红色锦旗,持在手中。睿安后府设有瞭望台,不分昼夜派兵士执勤,有误者立诛。那兵士远远看见锦旗,迅速通知打开大门。
待姜稳驰至门前,兵士已然准备就绪。府门宽大,但门槛不高,为的就是方便姜稳骑马而入。姜稳伏在马背上,入内才飞身下马,早有一旁的兵士眼捷手快将马制服牵走。
侍从在门前下马,将马交给兵士,飞身奔走,径直去寻姜稳。
他在花园游廊中穿梭,不一会找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室。在门前将身上的衣物全部除去,侍从只着一身单衣,推门而入。
姜稳果然在这里。
姜稳这间小室,甚是特别。一年四季都有心腹看守,室内不管是春夏秋冬,皆是热如酷暑。室内只有一床一几一椅,堆满了锦被和熏炉。
姜稳坐在床上,身上裹了数条锦被。走近一看,只见他面色惨白,唇上毫无血色,浑身抖个不停。
那侍从的脸上已经有汗珠冒出,而姜稳却还冷得不行。
姜稳见他进来,勉强笑道:“师兄若是怕热,就出去等着罢。我自行调息一刻便好,没有大碍的。”
被他称为师兄的那人,眉头皱了起来。
“你若还我当师兄,就别自己硬撑。”那人瓮声瓮气地说道,走过去将手放在姜稳的脖子上。
不时,姜稳渐渐好转。
师兄长叹一声:“你何苦救那个姑娘?她是死是活,与你何干?”
姜稳低头不语,许久回道:“若不是寒毒发作,那一鞭子定不会抽到我臂上。”
师兄冷哼一声:“若不是你去救她,恐怕就是车毁人亡了。若是跟你有了肌肤之亲,还得娶回家去。真不晓得你是怎么想的。”
姜稳还是低头不语。
师兄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走。姜稳叫住他说道:“那匹马要处理掉。”师兄点了点头,走至门口,突然好想明白什么似的,回头说道:“你该不会是真的想把那个姑娘娶回家罢?”
姜稳闻之,脸色一变。
师兄背过脸去苦笑,推门走出去,将放在门口的衣物穿好。
世人都眼热睿安侯的富贵荣华、过人才智,哪知,众生皆苦。姜稳甚至更苦。
姜稳身上有寒毒,一直服药,不可根治。每月发作一次,时轻时重。轻时忍耐即可谈笑自如,但重时恨不得晕死过去。
身中寒毒是不能娶妻的。行周公之礼后,会将寒毒一并传给妻子。这就是姜稳已二十又四还至今未娶妻的原因。
这小子,是动了情么?师兄苦笑着,上马飞奔而去。
夜色降临,小室的窗户上,一只再普通不过的杂毛鸽子在不停的啄着窗柩。姜稳惊醒,急忙下床去看,伸手将鸽子捉住。
姜稳唤心腹进来,将鸽子拿到厨房。心腹会意,不一会,一只用火蜡封好的小玉塞装在一个匣子里,被送至姜稳的小室内。
姜稳用纤长的手指,捻着玉塞,将封口在蜡烛上轻轻一转,接着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一张字条:事成。
姜稳将纸条烧掉,好看的嘴角轻轻上扬。他得意地笑了。
“沈国忠,姑姑说你才高八斗,但你究竟还是不如我的。用不着娶你女儿,我照样让她中了寒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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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背上的肿块迟迟不肯消。瑶林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变成乌龟了。
沈国忠来看了瑶林两次,还是不放心,不知从哪里又寻了个仙风道骨的老大夫过来瞧瞧。
那老大夫把了把脉,又得知肿块不肯消去,一言不发,跟着沈国忠出去了。到了外面,大夫见周围无人,才悄声跟沈国忠说道:“的确是寒毒。怎么,难道是姜稳那孩子打的?”
沈国忠面如死灰,在老者的逼视下,点了点头。
老者眼中尽是失望,摇头叹息道:“心也太狠了些。”
沈国忠欲言又止,那老者又道:“还好只是打了一掌,中毒尚浅。寒毒又被真气所困,故背上肿块迟迟不消。现在治还来得及。”言罢,直直盯着沈国忠。
沈国忠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忽地一变。
老者遥摇摇头说道:是“寒毒在身还好,在心则害人害己。我开个方子,好好调理,万万不可落下病根。”说完便要寻纸笔。梅雨从内室出来,忙将他带至瑶林的书桌边。老者写好后,将纸交给梅雨,嘱咐一番,然后离去。
沈国忠送那老者出去,末了回头跟梅雨说了一句:“莫让太太操心,只让小姐好好吃药便是。”
“让二少爷到我书房里来。”送完老者,沈国忠对身边的清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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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容进去的时候,沈国忠正在写着什么。
“是你将真气输进瑶林身体里的?”沈国忠放下笔,盯着少容问道。
“是。”少容回道。
“是你让老师傅过来的?”沈国忠接着问道。
“是。”少容脸上还是淡淡地回道。
沈国忠点点头,忽然笑道:“你做得很好。去罢。”
少容显然没有预料到他会这么说,脸上一惊:“那姜稳那边怎么应付?大哥还抽了他一鞭子……”
“我来应付,你下去罢。”沈国忠又低头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