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发火的事情,到底还是传到了瑶林的耳朵里。瑶林对于退亲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横竖嫁给谁都是一样,穿到了这里,婚姻自然由不得自己做主。但这半月下来,母亲对自己的心她可是看得清楚,自己也对这个娘亲产生了感情,何况这一世,看上去自己多了许多家人,实际上指望得上的只有娘亲和自己,所以瑶林暗地里发誓定要好好学习,不争馒头争口气,定要摆脱这“傻子”的名头。
这次的退亲,倒是给瑶林敲响了警钟。身为女子,迟早是要嫁人的。现在自己离十五岁是越来越近。若说在现代,就算二十五岁还未嫁人也是平常,可古代十五岁的女子,是一定要在一年内嫁出去的,有的朝代把这个规定写入历法,还有的朝代如果嫁不出去还要入狱,可见是件很严肃的事情。
如今沈府里有三个适龄的小姐,自己是嫡出,若是让其他两个庶出的妹妹抢在前头,母亲定然不同意,所以自己的婚事,还得上点心。本以为古代的小姐只需关心吃穿打扮,没想到在这里存活丝毫不比上一世简单。
但也不可太过着急,万一“傻子”的名头没去掉,还落上个“不检点”的恶名,那就永世不得翻身了。瑶林相信水到渠成,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现在要做的是要不断提高自己的综合素质,打好与他人的关系,静待时机。
太太每月的初八、十八、二十八都要亲自去垂花厅,平日里都是刘妈妈和家里的几个老奴在处理每日的各项开销用度大小事务,有时立春立夏会过去帮忙。今儿是十八,太太特特起了个早,梳洗一番便扶着立春往垂花厅那边走,立夏先走一步到那里布置,留下立秋和立冬看着屋子。
“前儿我的确不该骂赵姨娘,只是气急,昏了头。”太太走着走着,忽然说道。
立春笑答:“若说是因为挨了太太一顿骂就生疏了,是万万不可能的。赵姨娘可是个聪明人哪。”
太太点点头:“就算如此,还是要防着她点。”又道:“这府里,也只有你、立夏、刘妈妈是我能完全托付的了。别的人,多少还是要小心。”
立春低着头说:“刘妈妈是太太的乳母,自然是对太太忠心不二的。立春跟了太太这么些年,太太对立春连大声儿都没有过,若是做出对不住太太的事,老天也不容我。”
太太见她这么说,眼圈便禁不住红了起来:“你知道我心里……待你如妹妹一般,咱们从小就是一起的。若是你当时同意服侍老爷,现在也是个姨娘了。如今把你熬成个老姑娘,我心里真是……”
立春勉强笑道:“太太说的什么话?托太太的福,现在府里谁不给立春点薄面,不当姨娘又如何?立春是要一辈子服侍太太的,只怕太太嫌我老了。”
太太被她这么一说,稍稍释然了点,笑着说:“我还比你大五岁呢,嫌你老岂不是自己打嘴?”
二人说着话,也就到了垂花厅,已经整齐站了十余个大总管和妈妈们。太太先点了卯,遂即简单用了些饭,便听那些人一个个汇报铺子庄子家里的情况。
立春站在太太旁边,有点发呆了。
她看了看太太光滑白皙的肉手,又望了望自己的,是粗糙了些。人总有老的一天,只是做丫鬟的老得快些罢了。
自己常年跟在太太身边,日子竟一晃就过去了。如今算来,服侍太太已有二十余年。
今儿太太又提起那件事儿了。
做姨娘……要说从来没有那心思,那是不可能的。莫说是当年跟着太太进来的四个丫头,就是全府上下,哪个丫鬟不曾做过这样的梦?
都说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可老爷真是就是这样的“完人”!
他的儒雅,他的俊朗,他的才华……他与妻子相敬如宾,对子女严慈并济,与甚至对下人都没有一个大老爷所该有的架子。他找不出任何缺点,简直就像从书中、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自然有不少丫头,存着那点心思,想靠近他的。但是都如飞蛾扑火般,连灰都不剩。
宋姨娘也不过只生了个二少爷就没了,倒给她的娘宋妈妈挣个衣食无忧。
赵姨娘,真是聪明人啊。她能生下一男一女,也是个不容易的事情呢。
别人只说老爷为人清正,这是自然,但恐怕赵姨娘,也出了不少力罢?当时林姨娘还没过门,唐姨娘那胎,会是谁暗地里下的药呢?虽然自己没有确凿的证据,但这种事情,八九不离十的。
太太说有意抬自己为姨娘。这种事情,还是别当真为好,若真是抬了姨娘,指不定要怎么折腾呢!自己又何必做那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这么多年,自己之所以得到太太重用,还不是因为自己安分!
当年跟着太太进来的四个丫鬟,去了两个,只剩下自己和立秋。立夏和立冬,凭着一副好摸样,打扮举止出挑轻浮。她二人本来就是备下给老爷当屋里人的,自然又高傲了许多,得罪了些许人。本想着当了姨娘如何如何,哪知连老爷的边都没沾到就被人使了绊子。和那些心怀不良的丫头一样,卖的卖,死的死。现如今的立夏和立冬,是从家生子里面挑出老实忠厚、勤快本分的,补她二人的缺,依然顺了立夏立冬的名儿。
“立春。”太太的一声叫唤把她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
“立春,我觉着这个庄子的帐似乎有点不对,你来看看。”太太看了一会,有点乏了,此刻一手轻轻揉着太阳穴,一手指着那个账本子。、
立春上前翻了一番,账目很详细,也没有什么差错,只是……
太太闭着眼睛想了一会,突然说道:“沈福,这个庄子,是你在管着罢?”
站在地下的一个中年管家便上前一步,低头应道:“回太太的话,是小人在管着呢。”
太太睁开眼睛,看着他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那个庄子,向来收成是最好的,怎么这几年,倒落到中等的名次里了?”
沈福脸上还是微微笑着,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回太太的话,庄子上的收成的确就是这样的,总有收成好的时候和收成不好的时候。您和着其他的一比,都是这般。我的收成上去,你的收成下来。不光庄子上如此,就连铺子上也是这样。小人不敢欺瞒太太,何况这账目,老爷每月也是要盘点的。”
太太瞅着立春手里的账本子,只觉得还是有点问题。只是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于是就暗暗记下有问题的几个庄子,等见着了老爷再说与他听。
这时,立夏又捧过一碗去燥的甜汤来,太太喝了小半碗,准了几个婆子支东西,便在垂花厅里用了中饭。
用罢,太太只觉得身上发软,便转到后面房里眯了一小会儿。瑶林听说母亲去了垂花厅,便也跟过去玩。太太想着瑶林这年纪,也是马上就要嫁出去的,何不把她和瑶芬瑶芳带到这里,学一学这些事宜,将来当了主母也好上手。于是,晚间吃饭时,便将这事与三人说了,三人皆点头应允。
晚间老爷回来,直接去了书房,太太等了他半天也不见,只好让立冬去请。沈国忠听了立冬转述太太的话,不以为意,让立冬对太太说让她放心,每月自己都有查过账目,钱财进项完全不用太太操心。今儿就在书房歇息,不回去了。
太太听他如此说,便不再说什么。想着节日一过,刚刚得闲儿的老爷,又该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