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城虽以碧水门派闻名,但是实际也没有什么难得一见的美景,或是什么特别之处,所以京都的这些的贵人没有多少去过碧水的,更没有像苏溶玥这般,一呆便是七年!
所以众人只是在感慨乾景凌的画技,唯有苏溶玥是在惊叹画中的景致。
乾景凌看了苏溶玥一眼,未有说辞,而是呈现了第二幅画作。
画作之上是一风景别致的小山坡,没有什么奇浑壮阔,鬼斧神工的瑰丽景致,但是胜在安静祥宁,山坡上开着遍地不知名的野花。
微风拂过,吹起了漫天的花瓣,仿佛让人能够感觉到迎面扑来了一阵夹杂着青草鲜花香气的春风。
有几枝随风而摆的柳条突入画境,却是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更多了一丝唯美之感。
苏溶玥却是越发的觉得眼熟,这不就是集镇前方的那个小山坡嘛!
苏溶玥不由得望向了乾景凌,他能这般准确的画出碧水之景,想必定然是碧水给他留了深刻的印象,难道他也曾经去过碧水?
乾景凌没有说话,只是迎着苏溶玥的凝望,淡然一笑,随手又展开了第三幅画作。
第三幅画作是一个近景,画上唯有一棵粗壮的柳树,刚刚抽出细嫩的枝丫,随着春风轻轻摇摆,树下有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还有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女孩。
男孩穿着一身华贵飘逸的衣衫,斜斜的依靠在树干上,正目不转睛的望着身前的女孩。
女孩一头细碎柔软的长发,只用一根布条简单的扎起,身上穿的也是最简单不过的麻布衣衫,可是站在男孩身边,却是丝毫不显低微,年纪虽小却是已然现了狂傲之气。
女孩右手握着一根树枝,微微歪头,用树枝指着男孩,似乎是在说些什么,男孩有些茫然的看着女孩,一双眼睛却满是崇拜,光亮闪闪。
虽然看不见女孩的相貌,可单是那一个背影,便有了如兰如松的气质,冷傲的让人移不开眼球。
殿内的人,除了苏溶玥,便只有风清尘一眼看出玄机。
风清尘眸光闪了闪,随即扬起一抹笑意,撇着嘴摇了摇头,想不到苏溶玥小小年纪便能吸引了追随者。
更想不到这宁王世子长在富贵乡,却还是个痴情的种,那么多年前的事情,都还能记得清楚,这般看来倒是比乾景尧强多了!
他要不要帮帮乾景凌,反正他就是看不上乾景尧,若是苏溶玥跟着别的男人跑了,乾景凌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哈哈……”风清尘这般想着,竟是笑出了声,越想越觉得开心,恨不得早点看到乾景尧头上戴绿的那一天。
苏溶玥狠狠的瞪了风清尘一眼,风清尘却是全然无视,自顾自的笑的开心。
叶蓁蓁看见了两人的互动,微微的垂了垂眼眸。
乾景凌命三名宫人拿着这三幅画,比肩站在一处,众人瞬间都睁大了眼睛,无论是哪个国家的使臣,都由衷的发出了称赞之声。
乾景凌的画实在是妙不可言,他竟是画了一幅由远及近的全景,小镇为远,山坡为近,人物为全。
整体望去,只见是两个少年少女,在树下开怀交谈,身旁是一片青青的草地,上面开了漫天遍野的各色野花,清风扶起,吹动了女孩的衣衫,乌发,所有的鲜花都变成了她一人的陪衬。
远远望去,则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小镇,小镇的淳朴,正象征着男孩女孩那纯粹干净的情感。
众人都不由的拍手称奇,发自内心的不住称赞,乾景凌的那些对手们更是心悦诚服,没有一点的嫉妒不甘。
可是苏溶玥的心里却是无异于掀起了波澜,原来那人竟是他!
乾景凌对着苏溶玥淡淡一笑,算是坦然承认了她的询问,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苏溶玥,因为他不想介入她与乾景尧,更不想为他们两个带来什么嫌隙。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想告诉她,他遵守了承诺!
那时的他本是因为一篇文章被称为文可惊诸侯的少年奇才,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别人的称赞与尊敬,那时的他自然也是十分的骄傲自豪。
别人都说西太后狠厉毒辣,对他却总是带着慈爱的笑意,便是一个冷淡的眼神都未有过。
别人总说皇家冷血残忍,他却是从未觉得那般,直到那一日,他见到了险些被杀死的乾景尧。
那时乾景尧被人缠了石头,扔入了湖里,那时他们不过都是八九岁的年纪,他本以为乾景尧会死,却是没想到他披散着头发,如同一个厉鬼般从湖里爬了出来。
他原以为会在乾景尧的脸上看到死里脱生的庆幸,可是他却是一脸的淡然,仿佛早就已经习惯了这般的生活。
从那时起,他才知道了为什么这个太子堂哥总是一脸冰冷,那双黑色的眼睛总是散发着寒冷的杀气。
原来他们两个一直生活在两个极端,他见到的全是皇族繁花似锦的美好,而乾景尧见到的却是全是血粼粼的残忍。
他忘不了乾景凌当时的眼神,也忘不了当时那惊心动魄的画面。
所以从那天起,他便收敛了锋芒,更加厌倦了皇室的黑暗,整日就把自己关在宁王府,什么都不想做。
母妃见他这般,十分的忧心,便让人带着他出去玩乐放松,而在经过碧水时,却是遇到了可以改变他一生的人!
那时,父王派了两个侍卫护着他,他却是嫌烦,趁着他们不注意,自己溜掉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结果却是在接近碧水的地方遇到了两个山匪,他们见他身着富贵,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便欲绑了他。
他那时虽然文采斐然,却是一直不谑习武,哪里能是那两个山匪的对手。
他只能在山匪来抓他的时候,狠狠的咬了山匪一口,却是彻底惹怒了山匪,就在他逃无可逃,险些便遭到了山匪的毒手时,突然有一个女孩,从天而降,一下子砸在了一名壮汉的身上。
那女孩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身材瘦弱,弱不禁风,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似的。
她穿着一身最普通不过的麻布衣衫,右手拿着一根光滑的树枝,却是偏偏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尊贵,小小年纪,却是气势威严。
就在他以为这个女孩也要落到与他一般的下场时,却是只见她以一己之力,将这两个壮汉抽的七荤八素,哀叫连连。
最后,这个女孩站在他的身前,冷声说道:“碧水中人在此,尔等若是再敢放肆,定取你们项上人头!”
最后那两个山匪竟是捂着脸,一言不发的跑了,那女孩是斜睨了他一眼,轻声的说了句“京都中人”,便转身离开,不再理会。
他那时却是对这个女孩十分的好奇,连忙起身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女孩虽然不与他说话,却是也没有赶他走,只在路上买了两块马蹄糕,小心的包了起来。
两人走到了远离城镇的一个小山坡上,春风吹过,处处都是青草与阳光的香气。
女孩给了他一块马蹄糕,淡淡问道:“京都来的?”
他点头,轻轻的咬了一口糕点,只觉得甜蜜蜜的。
女孩没有看他,只有有些遗憾的说道:“师父不让我用剑,否则今日我一定杀了那两个坏蛋!”
他茫然侧头,不知道这么一个清瘦美丽的女孩,为什么能那般坦然的说出杀人一事。
“你师父为什么不让你用剑?”他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却是换了问题,仿佛是担心她不会高兴。
女孩擦了擦手,才轻声说道:“因为师父说我戾气太重……”
他侧头,看见女孩那一双漂亮的凤眸里却满是伤感,看的人心疼不已。
“你师父,应该是为了你好!”他那时却是只会说出这么两句不凉不热的劝慰,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懊悔。
女孩缓缓起身,眼里划过一抹坚毅,狠狠说道:“可是这个世界不是杀人,便是被杀,而我,不想死!”
在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了乾景尧死里脱生时的模样,两人一样的决绝,一样的狠厉,一样有他不了解的生活。
女孩转过声,用手上的树枝指着他,冷然说道:“看你的模样应该是逃避了自家的侍卫,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可是我只知道,在你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时,逃避便是另一种自寻死路!”
他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这个不大的女孩,竟是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我该怎么谢你?”这是那时他与女孩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那个女孩便狡黠一笑,转身跑开。
而他的侍卫也同时追了上来,他只是看着女孩轻盈的背影逐渐消失,并没有追赶,因为他下定决心,等到再见女孩时,要换他去守护她!
他遵守了承若,变得更强,变得足可以保护她,虽然,她已经不再需要,可是他做到了两人之间的承若。
苏溶玥怔然的望着他,多年前的那段几乎要被她遗忘的尘事又被重新掀起,原来,这才是他不求回报,不顾后果,一心助她的原因。
多年前她的确在碧水附近救了一个富贵的小男孩,那男孩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十分的俊秀,只是身手太差,险些被山匪抓走。
那时,她每日都想变得更强,都想杀光所有的坏人,于是师父便没收了她的佩剑。
她也只是想对着那两个山匪,一舒胸中的郁闷,可是那个贵气的小男孩却是一直跟着她。
她一看便知,这定是一位闹了脾气的富家的少爷,便也没有把他赶走,任由他跟着去了她的秘密基地。
两人说了些有的没的,她也是时候该回碧水了,男孩问她,他还怎么报答她,她打量了那个男孩一眼,望着那双璀璨如星的眼睛,笑着说道:“看你的打扮非富即贵,日后我回京都若是有难,你记得助我一臂之力便可!”
原是一句孩子间的无心笑谈,甚至这件事都要掩埋在了她的记忆之中,却是不想,他竟是为了当年的一个承诺,为她做到如此。
苏溶玥无法不动容,却是只将所有的情绪都收在了眼中,轻轻的垂下了眼眸。
乾景尧看见了他们两个的互动,也看到了这幅画定是引起了苏溶玥内心的功共鸣,可是他却是没有发问,正如苏溶玥所说,或许他无缘介入她的过去,但是他却能够与她走到人生的尽头。
他尊重她的曾经,也接受她的过往,而且他也相信乾景凌的为人。
乾景尧扫了一眼夙离,他仿佛与皇宫都隔绝开来,而这个恍若仙人的男子,才是那个唯一带给他恐慌的人!
“看来今日的画技,定然是景凌夺魁,不知各位可有异议?”
乾景尧开口说道,众人自是毫无意见,没想到东乾果然是人杰地灵,竟是这般多的少年人才。
男子文试东乾算是得了个满贯,曲哲赢了棋艺,乾景凌赢了画技,而书法也是由叶昭夺了魁。
南漓好乐,琴技由南漓夺了魁首,不过这也是因为乾景凌之前便说过,每人只可以参加一项比试,免得有人风头太盛,不给其他参赛者机会。
若是乾景凌也能够参与琴技的比试,只怕东乾便要得了个全胜!
西曜一向不擅文艺,每次万国祭也都是将注意力放在了武试之上。
反观是北冰,并不派人参赛,汐月王只是淡然的坐在殿内,偶尔饮一口茶,仿佛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看戏一般,让人摸不透他的意图。
可是不管如何,今日东乾都成了最大的赢家,毕竟没有丢了做为东道主的脸面,众人也都算是欣慰。
若是先让别国看了笑话,又在自己的地盘输了比赛,那才叫丢人!
乾景尧对乾景凌,叶昭,曲哲等人给了重赏,一众贵女们满眼迷恋的看着殿内挺立的三人。
这三人每个都是身份尊贵,各有各的风姿,又都是京都的清流公子,一向没有任何不好的传言,都是夫君的不二人选。
叶婉婉险些揉坏了手中的手帕,嫉妒愤恨的盯着叶昭与曲哲。
叶昭这般的出风头,可还有谁记得她那个惨死的哥哥?
还有那个曲哲,本就是一个瘸子,就应该安安静静的待在一个不见光的角落,却是非要站出来,抢走她的一切!
他们不是都喜爱叶蓁蓁吗,她一定要毁了叶蓁蓁,一定要!
男子文试结束,乾景尧起身说了两句不咸不淡的话,便与苏溶玥起身离开。
毕竟福宜宫内还病着一个,她若是不去,这戏可该如何来演?
柔妃扫了一眼苏溶玥,又看了一眼被钉在桌上,血都要流尽了的翠墨,眸色晃了晃,也抬步跟了上去。
苏溶玥果然不好对付,西太后花费了这般大的周折也没能除掉她,只怕以后更是艰难。
想想这两日她借着万国祭的机会,想要探一探内务府的虚实,可是那里却是被那张总管还有青霓守得严严实实,便是插根针都难。
他们折腾了这么多,陪上了赵狄的世子之位,还有出入自由,结果却是什么也没有得到,还真是让人气恼!
柔妃咬了咬牙,也抬步去了福宜宫,西太后竟然会真的中毒,而且看苏溶玥的模样,没有一点惊讶,看来这件事也许便是苏溶玥的回礼。
柔妃皱了皱眉,事到如今,她倒是真的不想让西太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虽然西太后也是个棘手的,不过若是西太后倒了,只怕她在宫里更是会举步维艰,这个苏溶玥,还真是让人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