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
放眼望去,伏牛山上,白云蕴含灵性一般缭绕、升腾,山脚下,零零星星坐落着一些小院落,炊烟袅袅,依稀传来鸡鸣狗盗之声。
“爹,娘肚子疼。”
其中一座破旧的院落中,一个衣衫褴褛,十岁左右的男孩子,从屋子里跑出来,钻进雾腾腾的灶屋,狠狠咽了口唾沫,急切地说道。
“大宝,你来烧着火,好了之后把弟弟叫起来,给他们洗脸吃饭。”
听到后,正蹲着烧火的男子立即站起来,袖头一横,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眼睛被烟熏得红红的,如噙着泪水,嘱咐了一句,便匆忙赶往堂屋的东间。
“他爹,动静这么大,你说这胎是个男娃还是女娃?”
看到胡铁牛进到屋子来,在床边坐下,半躺着的秦氏止了小声的呻吟,一手轻轻揉着肚子,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他的虎口,既痛苦又欣慰地问道。
胡铁牛三十岁左右,生的虎背熊腰,常年干农活风吹日晒,皮肤黝黑发亮。为人老实忠厚,是个不折不扣的山村壮汉子,真真如名字,是响当当的柔情铁汉。
听了秦氏的话,他眼睛一瞪,足有铜铃大小,慢慢趴下去,耳朵附在秦氏隆起的肚子上,大手掌在上面轻轻抚了抚,憨劲儿十足地说道:“照我看,肯定又是个破小子,没出来就在你肚子里瞎蹦跶,以后肯定调皮捣蛋样样全,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一连串生三个儿子了,咱家穷得老鼠进来都含着泪出去,以后几个娃的媳妇儿都娶不起,可咋办啊?这胎要是个女娃就好了,人家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就算以后嫁了人,还可以时不时回来看咱们。”
秦氏望着窗外,明亮的眸子里充满期待,忽然眼神一转,连忙抖了抖胡铁牛的手,指着窗口说道,“快去,有只蝴蝶被蜘蛛网困住了,你去把它拨下来。”
胡铁牛顺着秦氏的手看过去,果然,窗口一张不小的破烂蛛网上,一只彩蝶正抖动着翅膀不停挣扎,但蝴在网中,越是挣扎就被困得越厉害,幸好这是一张空蛛网,并没有蜘蛛,否则定然已经成为美味佳肴,后来蝴蝶被包裹得一动不动,死一般的沉寂。
看到这里,胡铁牛说道:“你们妇人啊,不就是一只蝴蝶嘛,死了就死了。再说,那张网都空了大半年了,等它歇息好,卯足了劲,肯定会挣脱的。”
秦氏怜惜不已,轻轻摇了摇头,又觉得自家男人说的不无道理,便留恋了两眼,不去管它了。
“他爹,瞧你把孩子吓的,还没出生就怕你,看你一来,他就不闹了。我肚子不疼了,你去灶屋看着大宝、二宝、三宝,娃子都小,没个轻重,别碰着磕着了。”
秦氏说完之后,松开胡铁牛的手,朝着门外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好好,你躺好眯一会儿,饭好了我端来喂你。”
胡铁牛咧嘴一笑,话音未落,人已经大踏步跨出了堂屋门口。
许是心里仍旧放不下那只被困的蝴蝶,秦氏刚刚闭上眼睛,就恍恍惚惚进入了梦境,梦中,她不知到了一处什么地方,一群蝴蝶在她头顶飞来飞去,翩翩起舞。
正当她看得起劲,甚至踮着脚步在草地上轻轻舞起来时,忽然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把这些蝴蝶困住,使得它们动惮不得,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甚至有些蝴蝶的美丽翅膀都因此而折断,掉落一地,被风夹杂着吹得没了踪影,很多香消玉殒,死去的蝴蝶一只只掉落在草地上。
秦氏猛然惊醒,睁开眼睛,额头上的汗水浸湿了鬓发,肚子也跟着疼得厉害起来,下半身湿湿的,许是羊水先破掉了。
“啊!铁牛!他爹!……”
胡铁牛本来正在盛饭,听到屋子里的叫喊声,“咣当”一声放下饭碗,片刻也不耽搁地跑进了屋里,看到秦氏馒头的汗水,吓得呼吸急促,声音都带着些哭腔,慌张地问道:“他娘,怎么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去找大夫!”
秦氏咽了口唾沫,两手紧紧抓着被单,咬着牙说道:“铁牛,我要生了,快去喊王老婆子。”
“大宝,烧一锅热水,快点。”
吼完之后,胡铁牛一个箭步冲出院子,奔去寻村里的产婆王老婆子了。
秦氏抓起一块被角,死死地咬着,但仍旧抵不住撕裂般的疼痛,呻吟声此起彼伏。
不一会儿的功夫,胡铁牛就背着个满头银发的婆子就跑回来了,直直地跑到东屋里床跟前,这才放下她,说道:“大娘,到了,到了。”
“兑好的热水端上来,还有干净的洗脸巾和剪子,把门关严实了,别透风。”
王老婆子刚从胡铁牛的背上下来,就非常专业地嘱咐一通,随后坐下,掀开被褥,看了一眼秦氏的下身,羊水已经破了,心头一惊,暗想秦氏头三胎都好好的,这一胎来得这般没由头,先保住大人。
孩子没露头,羊水先破了,如果羊水流出太多,胎儿随时都有缺氧窒息的危险。这是很常见的,也是每个产婆最担心的。
“吱呀”一声,胡铁牛一手端着热腾腾的水,胳膊上搭了几条白毛巾,两一只手提着剪刀,进了屋。
“放下,出去,在门口守着。”
王老婆子年纪不小,手脚却额外的利索,说完之后,见胡铁牛关了门,随手操起一条毛巾在热水中浸湿搓洗两下,拧得半干,开始为秦氏引产。
山里有句老俗语:人在生产,命在西山,死去活来,如闯鬼门关。
守在门口的胡铁牛踱来踱去,不停地搓着手,急得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啊!啊!……铁牛!……”
秦氏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响彻整个小院,听得胡铁牛越发的着急焦躁。
“用力!马上就要出来了!用力!……”
王婆子也不停地给她打着气,托着婴儿的身体,当孩子的脚从秦氏的身体分离时,王婆子心中惶恐不已,脸色阴沉了下去,抖着手拿起剪刀,剪断了脐带,打了个结,叫了一声,“生了!是个女娃!”
“怎么没哭声?”
胡铁牛推门而入,又把门紧紧关上,三步作一步跃上前,炯炯有神、满怀期待地看着王婆子手上托着的女娃子,想要去接过来抱住,疑惑地问道。
王婆扭头看了一眼同样正看着自己的秦氏,缓缓说道:“羊水破的太早了,恐怕这女娃子已经,已经……”
窗外那张破烂的蛛网上,被困住的蝴蝶重新恢复了体力,拼了命地扑扇着翅膀,忽然一阵风吹过,蛛网被撕扯的七零八落,彩蝶趁机猛然振翅,得以自由。
“哇!……哇!……”
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骤然响起,愣掉的胡铁牛和听到王婆话后心如死灰的秦氏瞬间来了精神。
王婆子也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女娃子将来肯定是个享福的命。”
秦氏嘴唇有些苍白,笑着说:“他爹,给咱女儿起个名吧。我刚才做梦,梦到了很多蝴蝶,最好起个跟蝴蝶有关的。”说完,她还不忘看看窗子。
胡铁牛摸了摸下巴的胡茬子,说道:“名字好说。既然梦见蝴蝶,那就要胡梦蝶吧,你说好听不?”
秦氏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笑靥如花。
“我们有妹妹了,我们有妹妹了,……”
大宝领着二宝和三宝开了个门缝,一个个侧身进来,看到刚出生的小妹妹,欢呼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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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这章,想到了“庄周梦蝶”,我才不管是庄子做梦变成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庄子,我只要大家支持我给我投票……否则,哼哼,我让你们都变成蝴蝶,然后让蜘蛛给你们玩捆绑play,(*^__^*)嘻嘻,开玩笑,大家开心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