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点半,我收拾好行囊下到了一楼,柜台前已经有一对有些象夫妻的人在办退房手续。男的估计我得叫叔叔,女的估计得叫我叔叔。
柜台后面换了个女孩,一脸睡眼惺忪地忙碌着。女孩身后的地上是张零乱的地铺,看来是睡梦中被撬起来的。
轮到我了,女孩看了看我的房卡,先是精神一振,紧接着用充满狐疑的眼光盯了我好几秒钟,然后用带着浓浓的仙游腔的普通话问我:“你怎么这么早就走啊,早餐券可是过期作废的哦?”
“六点的时候我下二楼,你们餐厅还没有开门呢。”
“早餐的时间是六点半到八点半,你刚刚去早了。”女孩说起话来带着浓浓的仙游口音,“现在餐厅已经开了,要不然你先上二楼吃饭,我现在就安排人查房。等你吃完饭,退房手续也办得差不多了。早餐的钱已经含在住宿费里,你不吃也可惜了。你看怎么样?”
这是怎么回事?
女孩别样的热情让我的心里觉得有些异样,同时又带着浓浓的温暖。我似乎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道了声谢就转身走向电梯,身后立即响起手忙脚乱的电话按键的声音。
今天天气依然很好,手臂依然疼得厉害。清晨的仙游街头已经起来,汽车喇叭声、摩托车马达声不绝于耳。车站里停了六、七辆中巴车,上面贴着“钟山、九鲤湖”的字样。最右边的中巴车已经坐了些乘客,车主在车门边不停地用仙游话招揽着客人,可惜一句也没听懂。
我上了车,在左边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发现居然有些座位是用竹子编成的,这让我感觉有些新鲜。
早上没有看到昨晚的那个服务员,心里倒生出了一丝的遗憾。
过了一会儿,中巴车缓缓驶出了车站。我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在行驶的车子内,手臂袭来的阵痛,让我感觉自己就象只受伤的小鸟在艰难地飞行,不知道飞向何方,也不知道能坚持飞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当初决定要来仙游时,没多做考虑,也似乎有些冲动,
因为那时,我只想离开。
每个人的人生都只有一种与一次,很难满足我们。
我常会有个念头,就是象一个流浪歌手一样,一个背包,一把吉他,逃离“现在”和“这里”;
至于逃到“何时”和“哪里”,我不在乎,只觉得远方一定会有个给我所有安慰的地方。
我只是想逃离。
迷糊中,感觉车子略微停了一下,听到司机和谁说了几句后,车子又继续前行。
“嗨。”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我睁开了眼睛,看到身边多了张灿烂的笑脸,是仙游大酒店的那个毛手毛脚的服务员。
“怎么是你?”我揉了揉眼睛,“我记得身边是个老头啊?”
“我和他换座位啦,怎么,不欢迎呀?”她的眼里满是笑意,从包里抽出张餐巾纸。
今天很热吗?我怀疑地看了看她,她的双颊微微泛红,额头和鼻翼出现潮湿的痕迹。
这时我才仔细地打量了她,她穿了身白底碎花的连衣裙,上身外套了薄薄的白色纱衣,看上去既纯洁又素雅。身上斜挎的乳白色小包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大腿上,和她衣服十分相配。
看来她是刚上车的样子,我骤然发现车厢里很多双眼睛都往她身上飘,有些人的头发都已经花白了还不死心。看来漂亮的女孩子到哪里都会吸引别人的注意。
“求之不得啊。”我往里挤了挤,以示近香情怯,避免被人抓到吃人豆腐的把柄。一不小心左臂碰到车窗的边沿,那沉闷的痛觉让我禁不住“啊”了一声。她转过头来,“你怎么啦?”
“我……没事。”
“还说没事呢,看你的头上都冒冷汗了。”她手里的那张餐巾纸也没有白费,直接从她的手上飞上了我的额头。
我下意识地想躲开,奈何还来不及张嘴,就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不过这种被突如其来“骚扰”的感觉并不让人讨厌,我只好闭上眼睛任她忙活。
“好了。”她停了下来,将手中的餐巾纸仔细地对折再对折,然后放进了小皮包外面的夹层。
“嗯……谢谢。”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对人家的殷勤总得有点表示。
“不客气。不过如果要谢,你想怎么样谢我啊?”她歪着脑袋,显得即娇艳又俏皮。
也许美女真是特效的镇痛剂吧,看着她的笑脸,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些。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帮我擦头,我帮你擦脸吧。”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哼,占我便宜,不行。”
“那来世给你当牛做马,结环衔草?”让我想起了《西游记》中唐僧和女儿国国王的那番对话,女孩的长相堪比那花中牡丹,只是我不是什么御弟哥哥,而是个苦命的病人。
“下辈子的事情太遥远了,换一个。”
“那大恩不言谢,就不谢了?”
“我这只是小恩,不谢不行!”
“那……你的餐巾纸上面,咱们的汗水已经融为一体了……”她听了脸马上就红了起来:“真对不起,刚才看到你的样子太紧张了,没想到要换一张,真是对不起。”
“这次就原谅你了,错误要慢慢改,年轻人多犯几次这样的错误,上帝也会原谅的……”我故意拖了长音说。
“好……哼!你还是在占我便宜!想得美,还想有下次!”她佯怒的样子很特别,嘴唇往两边撇,两个腮帮子显得气鼓鼓的样子,可是怎么也不想真正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