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话的人，正是白皎然的母亲，萧楚。
白小冉走到敞开着门的门口，看到了这么一副景象。大堂正位置的右侧，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约摸六七十岁的样子，不过古人老态，如果从白沈亮等人的年纪推测来，眼前这白老太太，也就五六十的样子。
白老太太此时手中拿着一串佛珠，表情淡淡的，让人猜不出来悲喜。只是那眼角明显的皱纹，还有略略出现的老人斑，表现岁月已经在这位老人身上留下了无可磨灭的痕迹。
白老太太身边站了一个三十五六样子的中年男子，眉眼温和，身形略微发福。脸上表情均是忐忑，样貌到跟白沈政有几分相似。约摸这人，就是白沈政那酷爱读书的大哥，白沈亮了。
另外旁边站着的白沈堂，是白小冉熟悉的。
除了白老太太是坐在椅子上外，剩下的就是白沈政坐在椅子上。当初白小冉那书中的设定，这白沈政是膝盖骨受伤，虽然人没有全残，但是走路都十分费力，也处于半残状态了。此时的白沈政满目愁容，因为他刚刚安抚好了白娘，那边萧楚就回来了，然后老太太还这个时候把他们都叫了来。
想要私下解决好三个人的关系，想必已经是不可能了的。
三三两两的，还有几位妇人。当然了，白皎然站立在一名英气少妇身边，规规矩矩。白小冉收回视线，看了哭红眼的白娘，内心一阵难过，刚想朝她走过去，突然又想到，这白老太太最是在乎家教规矩的，忍了忍，白小冉先朝座上的白老太太跪了下去。
眼泪随即流了下来,小模样儿委屈万分。
“小冉给祖母请安！”
声音不高不低，却也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萧楚正在哭诉，突然愣住，而这个时候她身边的白皎然微微捏了她的手一下，她很快醒过神儿来。
白老太太手中转动的佛珠突然停住，她微微端详着下面跪着的单薄女娃，严肃的脸上慢慢闪现了一丝柔和的光辉。
血浓于水，不管她当初如何不喜白娘，但是下面跪着的，可是她宝贝儿子白沈政的亲生女儿。思及此，老太太温和地说道：“你就是小冉吧，快起来，到祖母这边来。”
老人总是喜欢小孩的，尤其是乖巧的小孩。
白小冉发现众人都很惊讶的看着自己，有的人很疑惑，有的人很不屑，也有的人很担忧，比如白娘。
她一直很低调做一个七八岁小孩子应有的样子，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白小冉一定要好好表现，虽然无法更改白老太太等人对白娘的印象，但是却也可以打开一个缺口，让众人可以慢慢改善对白娘的看法。
尤其是白老太太的看法。
“祖母……”宛若天真孩童般，眼中荡漾着亲情，白小冉连忙朝白老太太走去。
白老太太拍了拍白小冉的手，转而看了看三儿子跟他的两个媳妇，语气比刚才温和了一些。
“不管怎么样，现在都已经是一家人了，也不要说什么妾不妾了的，你们两个都是我儿子明媒正娶的，要说两个人都有委屈，所以就做平妻好了。”
老太太波澜不惊地说完这句话，便收回了刚才拍了拍白小冉的手，让她去自己母亲那边，转而去端手边茶几上一杯已经不再冒热气的茶。
平妻，那就证明，此后两个人在府中，均是一样的地位，在她们男人眼中心中，亦然了。
白沈政低头，看裹着腿的垫子。
萧楚拳头微微捏着，不过身边的女儿皎然一直拉着她的手，她想要动，但是却也没有动。
白小冉放心不下白娘，虽然知道平妻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毕竟老夫人有意偏袒萧楚，更甚至萧楚身后的萧丞相的身份，这些因素，都对白娘不利。
她便轻轻朝白娘走去。
这个时候，白沈堂身边穿着橘黄色锦缎袄子的女子，凉凉地开了口。“娘，咱们白家世代为官，可是从未出现过平妻呐。”
白沈堂英眉微微一皱，却也不说什么。
白老太太手中的佛珠继续转动，速度也没有变化，不过表情却也开始了一丝变化。
她心中何尝没有这么想过。
这个时候，萧楚突然拉着白皎然跪了下来，“娘，萧楚来白家不久，许多地方不懂事，已经让娘多费心了，现在既然陆姐姐来了，我们一定会姐妹情好，楚儿我做妻做妾均无怨言。”
丞相之女，总也不是白给的灯。以退为进谁都会做，可是她这么说，分明是要逼着白娘表态了。
不管愿意不愿意，白娘已经没有后路可退，她的嫡妻之位，终究是保不住了。
“可是——”
那黄衣女子还在那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白小冉偷偷扯了扯白娘的衣角，然后轻声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白娘听后一愣，直直地看白小冉，只见女儿朝自己重重的点点头，想了想，秀眉紧皱，天人交战，过了那么一会儿，终于平静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白老夫人也发话了，“陆娘，你怎的一声不吭，你心中还在怨怼政儿吗？”
这句语气就有点质问了。
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扫向了白娘。
咬了咬唇，白娘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白沈政，这才幽幽地说道：“娘，陆娘不孝，这八年一直漂泊在外，没有在您膝下尽孝，幸而前两年开始，楚妹妹来了府中，替我给您尽孝。说实话，心中怨怼自然是有一些的，但是现在看到阿政人好好的在眼前，所有怨怼委屈都不算作什么了。陆娘感谢楚妹妹对阿政的照顾，自然日后也会跟她姐妹情深相处。虽然我以前就住在燕染居，但是现在妹妹已经习惯住那里了，我就带着小冉在叶柳居安顿下来好了。做妾做妻亦然，陆娘如今只求阿政身体康健，别无他求。”
一席话说完，白沈政听得双眼晶莹雷光闪烁，动情之下，情不自禁伸手去握了握白娘的手。
白老太太是知道儿子对白娘的感情的。
而白娘自愿搬离原本属于自己的燕染居，也是一个十分大的退步了，或许是老太太真的累了，也或许她是被白娘那句看到白沈政安好就比什么都强了，她朝众人挥了挥手，道：“我有些累了，都散了吧。事情就这么定了，白娘跟小冉就先住叶柳居，至于阿政喜欢留宿哪边，就去哪边好了。叶柳居那边的衣食方面，老二家的你去安排吧。”
黄衣陈氏点头应了，因为此时已经是白沈堂一家当家，多半个后院的事情，也都由陈氏做主了。
众人散散两两散去，白沈政温情地对白娘说道：“陆儿，我晚上的时候过去你那。”
陆儿是白沈政年幼时候对白娘的昵称，两个人终究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虽然心中有梗，但是白娘也淡淡微笑点头应了，这才跟白小冉朝叶柳居的方向走去。
母女两个一路上无言，白娘拉着白小冉的手漫步走着，而巧儿则是跟在了她们身后。
白娘是认识路的。
等到终于回到了叶柳居的时候，白娘让巧儿去帮七七一起备饭，等到屋子里面只剩下了她跟白小冉的时候，这才开了口。
“小冉，你为何刚才要让我那么说？”白娘有点激动，从嫡妻一下子变成了平妻不说，还要把当初自己跟白沈政成亲的婚房让出去，她的心里面有点难受。
白小冉伸出小手，笨拙的抱住了白娘的腰。
“娘，我们回来，是因为爹吧。他还活着，比任何事情都要强对吧。”
白娘默然点头。
白小冉继续说道：“娘，萧氏身后的靠山十分强大，白府这个时候断然不会让丞相的女儿受了委屈。再者，你当初离开白府八年之久，当初的理由又是那样，纵然爹依旧对你情深意重，但是左不过白府中，还有好多人对你虎视眈眈，等着看我们娘俩的笑话，不是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些都被女儿说中，白娘一想到一直不喜自己的白老夫人，还有现在已经主家的二房，心情黯然。
“娘，其实爹还活着，这已经比我们当初想的任何糟糕结果都好了，不是吗？”
白娘听了白小冉的话，默默点头，只是举目望着这荒凉的叶柳居，一想到当初她同沈政结秦晋之好的地方，此时白沈政正跟另外一个女子住在一起，心中更是难免凄凉。
知道白娘心里面已经有了一角松懈，白小冉再接再厉道：“平妻事情已经在所难免，不管怎么样，老夫人那边都不会让萧氏做妾。娘您现在避其锋芒，她萧氏会以退为进，咱们也不是不会。不但可以让祖母心中对你改观印象，并且还会让爹心中留下不忍，何乐不为？再者，其他事情，小冉不懂，只是今天看那个黄衣服的女人，总是感觉她对我们，对爹，甚至说对整个三房，都虎视眈眈着。”
白娘嗮然道：“那是你的二伯母陈氏，是二哥的嫡妻。她因为二哥与我的关系，一直暗恨。如今看来我回来，自然不会好想与我。再者，二哥并非母亲亲生，如果不是大哥儒弱，阿政又出事的话，这个家也是轮不到二房来做主的。”
白小冉暗暗点头，其实白娘不笨，只是耳根子软。小说中的设定，她耳根子软，又颇重感情，再加上有那么一个不懂事的女儿，所以最后才愈加郁郁不得。
不过，这也或许白皎然是女主的缘故吧。
看到白小冉沉思，白娘醒悟过来自己刚才幸而没有意气用事后，第一次端详自己的女儿，才不过八岁半，但是今日表现种种，竟是连她这个母亲都比不过的，不禁心下讶然。
“小冉，你怎的突然懂了这些？”(T.T都米人给阿绯投推荐票，都米人收藏，嘤嘤嘤，难道大家都不稀罕这本书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