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跟写小说是不同的,小说你想到了什么情节,就可以写什么,但是生活,你踩了第一步,就应该好好想想,第二步要怎么下脚。
白小冉默默地站在椅子旁,她微微仰起头,才可以看到白沈政还有白娘他们三个大人。不过白皎然脸上的笑容,她到是看得一清二楚,因为两个人是在同一水平线上。
那是纯真,无邪,亲切的笑容。
作为父亲的白沈政,很难拒绝。果然,他亲昵地抚了抚白皎然额前的秀发,跟任何一个慈父一样温和地说道:“皎然的书一向都是背得最好的。”
白小冉在心里面暗讨,只不过一篇诗经而已,白皎然能背得不好吗?当初那丫头的成百上千的法律条文都是背得滚瓜烂熟。这些对于拥有女主光环的白皎然来说,实在是太小菜一小碟子了。
白娘此时的心里十分难受,她张了张口,到底没有发出声音来。她虽然厌恶萧楚的以女主人身份自居,并且十分想念白沈政,但是到底还没有到跟孩子争宠的地步。
虽然,心中还是恼的。
萧楚看到白沈政并没有否定女儿的提议,心中一喜,脸上的线条也柔和了起来。她给身边的丫鬟递了递眼色,然后扭过头来对白娘歉意地说道:“姐姐,你看,皎然小孩子家家的,就是不大懂事。”
说完,就那么笑着看白娘。
白娘能说什么?人家都说自己女儿是小孩子,不懂事。那么,如果她这个大人来跟小孩子争什么,那就是她这个大人比小孩子还不懂事了。
双手紧握,白小冉不是不知道此事白娘心里面的想法。她一直抿着唇,都有点不敢去看白娘了。
不知道为何,大脑里面突然闪过了白娘带着她在石桥村相依为命的日子:从她出生开始,牙牙学语,到现在转眼已经七八岁了。虽然身体里面是成人的灵魂,但是无形中,白小冉已经慢慢接受了这场重生,同时,也接受了温柔贤惠的白娘。
猛然抬头,她看到白皎然一边抱着白沈政的胳膊,一边昂着头朝自己笑着,介于两个人的身高都低于大人,所以也就只有白小冉清楚得看到了白皎然一脸的得意。
一个二十几岁的人,你幼稚不!白小冉腹诽着。
但是下一刻,她扑捉到白皎然朝萧楚乖巧地一笑,顿时明白了什么。
虽然白皎然也是二十几岁的灵魂,但是她重生到了古代,成为了萧楚的女儿,萧楚处处关心她,爱护她。现在萧楚出现“敌人”了,那么白皎然势必是要站在自己母亲这一边,坚决维护她的权益。
她没有错。
但是她白小冉跟白娘就有错吗?
思及此,白小冉顿时双眼含泪,默默地拉了拉白娘的衣角,可怜兮兮地说道:“娘,小冉什么时候可以读书识字呢?我比皎然妹妹还大了一岁多,而且当初在石桥村的时候,你也要说让小冉去学堂了啊!娘,小冉想去读书。”
原本白小冉就比白皎然瘦弱,再加上身上依旧穿着那件来时的粗布小裙,紧抿着的小嘴,楚楚可怜的表情,在白沈政看来,心中的那么对白娘的歉意又喷涌了出来。
“小冉已经八岁了,时间好快。”白沈政唏嘘着,然后扭头看了看表情有些哀怨的白娘。白沈政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跟白娘好好单独聊聊了,他心底被往事再次戳中,顿时柔软一片。
“陆儿,你好像瘦了很多,这些年,你跟小冉都受苦了。”
当初白小冉书中的白沈政在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器宇轩昂的少年,不识愁滋味,用白沈堂的话就是不知道人间疾苦。但是同时,也正是因为他的明媚,深深吸引了白娘。
可是自从身残打击后,整个人完全失去了所有的意气风发,倘若不是萧楚的出现,怕就是要永远这么消沉下去。
一个是青梅,一个是知己,两个都在乎,都无法舍弃。
一咬牙,白小冉决定再加一把火。她用袖口抹了抹其实并不存在的泪滴,然后走到白沈政身边,扬起小脸儿,纯真地说道:“爹,我跟娘一点都不苦呀,我们没有饿过,也没有穿不暖过。在石桥村的时候,其实也就冬天难过,有一次柴火烧完了,外边又大雪封门,那么一整天,都是娘裹着被子抱着我,我们娘俩就那么抱着睡着了……”
白娘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白沈政再也无法不去动容,他微微放开了白皎然的手,然后轻声说道:“陆儿,你还记得叶柳居的鹅池吗,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说罢整个人朝白娘走了过去,一边的丫鬟看到了,连忙上去搀扶。白沈政就这么跟白娘两个人你我对望着,然后慢慢往外走着,走了几步,白沈政仿佛想起来什么,他扭过头来,对白皎然说道:“皎然,爹明日再考你《诗经》。”
事到如今,白皎然只好点头应了。
她的视线从白沈政那里收了回来,落在了还未离开的白小冉身上,立刻变得凛冽深邃。
我不是有意争的……白小冉心里面补了一句,她一想到自己那纯良但是却又不大通人情的老妈,微微叹气。
“萧夫人,小冉先走了。”
彬彬有礼地说完那句话,她没有再看那对母女,就连忙退出了燕染居的餐厅。直到走了几十步,已经离开了燕染居的大门的时候,白小冉才长出一口气。
面对于萧楚,白娘可谓是小白花包子性格了。但从任何情绪都从来一丝不苟的表现在脸上看来,白小冉想要维护白娘,可是任重而道远。
“白皎然啊白皎然,我无意与你争夺什么,按照剧情的设定,你开始也不该是这么强势的人啊!”
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着。白小冉回头望了望,终于再也见不到燕染居了,才长舒一口气。
不过她下一刻就惊悚了。
四处望了望,竟然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四处虽然有灯笼,但是因为已经全黑,并且略微阴天,月光惨淡,整个周围顿时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压抑气氛中。
“你们竟然都走了不等我!”白小冉忍不住哀嚎一声,自己那小白花老娘跟白沈政久别胜新婚,两个人这个时候已经手拉着手前往当年有过共同记忆的鹅池了。更有甚者,应该是去你浓我浓了。
为啥七七也不等着她呢?不过这个时候让她再走回燕染居,又看到那对郁闷的母女,她要怎么说呢?
笑呵呵说一句我迷路了吗?一想到这里,白小冉的头又低垂了下去。
刚才晚饭吃得晚,后来几个人又说了那么一番的话,白小冉看着昏黄的月亮,这个时辰,怕是各个园子都准备要休息了吧。
越想心里面越渗的慌,白小冉拼命地去想,自己当初是怎么从叶柳居,走到燕染居的。
这白府大院的构建,可比她当初在书中写得复杂得多,几道回廊,几座凉亭,几处假山,几套园子——并不是中规中矩的方方块块,而是因地制宜,每处建设的大小都是不一样的,形状也是尽不相同。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白小冉还在那绕圈圈,她看着刚路过的假山,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帘的时候,微微叹息。园子美则美已,但是对路痴的人来说,太复杂了!
“谁把园子弄得这么复杂的!”坐在一大块油光真亮的石板上,白小冉忍不住哀叹起来。
夏末的风不是很凉,吹在脸上很舒服。柳条在月影下妩媚地扭着腰肢,尽显无尽风情。
“是欧阳老先生,把这园子弄得这么复杂的。”
一道男人的调笑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声音不高,但是略微有点清脆,应该是少年,左不过十几岁刚刚开始发育的阶段。
可是,不管什么阶段,这个人影都不见一个的迷路夜晚,白小冉初初听到有人说话,第一反应是被吓了一身冷汗,一下子跳出去了好几丈远。
欧阳老先生——白小冉仔细想了一下,那个老头还真的是白府园林的建造者。虽然其他名字有些冲突,但是当初她书中白府的建造者,确实姓欧阳。
至于为啥用这个姓氏,那是因为白小冉感觉复姓很拉风。
“你怎的知道?”语气依旧缓和了一些,白小冉小心翼翼地朝那男子走了几步。不过在距离那男子十米左右的地方到底是停了下来,白小冉这人十分没有安全感,所以必要的安全距离还是要有的。
月光下,少年一袭墨蓝色青衫,衣袂飘荡,鬓角长发微扬,五官略微模糊,但是他嘴角的血迹却是艳丽无比。
这人受伤了,竟然还那么淡然的表情?
“救——”白小冉第一反应就是后退几步,然后拼命呼喊。夜深,无人,受伤的不明少年,种种迹象都表明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可是那个“命”字还没有发出来,白小冉就感觉墨蓝色的影子已经闪到了自个儿跟前,并且同时对方那带着腥味的手已经紧紧捂住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