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末末又去了学校,夏莲看见他来,就将校长找齐的一套旧书给了他,又将自己一只拉链坏了的手提包给他装着书本。
这一次,肉末末没能和狗蛋坐一块,而是坐在最后一排。他经常没有洗脸,更很少洗澡,加上住在一个又脏又乱的棚子里,身上很脏,浑身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课间时,同学们都离他远远的,不搭理他。甚至原来跟他玩得好的狗蛋,也因为受不了他身上的怪味而不再跟他一起玩。狗蛋有时还是会分吃的给他,但都是跑过去,放在他桌上就赶紧跑开。
肉末末陷在无尽的孤单里。他便更用心地读书,课间时捡了老师的粉笔头在地上画画。
有时,画着画着,会有一群同学来围着看,然后嘲笑他,他一声不吭,依然埋头作画。
也有调皮的同学想欺负他,无奈惧于夏莲的威严,不敢轻举妄动。
星期五那天放学时,校长告诉肉末末,郭老师明天会来看他,让他在学校等。夏老师也会在学校。
一大早,郭紫苏就提着满满一袋吃的去路口等富山的车。
富山一眼看见她,赶紧招呼她上车,他去街上带点东西就回镇里。富山告诉郭紫苏,上次托他带的衣服和鞋子他交给肉末末的后妈花长裙了。
郭紫苏一听,心知不妙。花长裙连春花做的鞋子都要拿走,她买来的东西就更不会客气,说不定还以为她不会知道。她不动声色地对富山说,“你一会在那个大商场门口放我下来,我去买点东西。”
富山放下她后,说道:“郭老师,我去农贸市场买东西,回头经过这里时捎上你。你就在这等。”
郭紫苏拿出手机来,说道:“那好,我们互相记一下手机号码。”
郭紫苏在商场里又给肉末末挑了一厚一薄两双鞋子,又给他买了两身内衣,一件外套,一件毛衣,再加两条裤子。心想,托别人带也会有闪失,这次自己去就多给他买点吧。
又去小商品市场买好了鞋垫和袜子,还有书包,文具盒等。回到大商场门口时,富山已经在等着她了。
郭紫苏提着大包小包,又一次独自走在通往青石村的山路上。如果说上一次她是充满期待,这一次她就是满腹心酸。
可怜的春花姐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带着那么多还没有实现的愿望,也带着太多的遗憾。她临走前的一刻,心里一定是万分地放不下儿子肉末末,可是,当她只能用自己命换取儿子活着的希望时,她一定是不加思考与选择的。唉,愿她的在天之灵保佑孩子顺利地长大。
“郭老师。”随着一声欣喜的喊声,肉末末从高坡上飞奔而来。
郭紫苏赶紧招手:“别跑,小心摔着了。”
肉末末打了一个趔趄,却还是稳住没有摔倒。他稍微顿了一下,就跑到了郭紫苏面前,喘着气对她欢喜地笑着。
郭紫苏欢喜地拉住他的手,“你怎么在这里?”
“校长昨天跟我说你今天会来,我就来接你了。”肉末末说着就伸手要拿郭紫苏手里的旅行袋。郭紫苏把那只装着鞋子和袜子的袋子递给他,“这个轻一点,你拿吧。”
郭紫苏说:“我昨天是跟校长说要去学校给你交学费的,要你也在学校等我。外面这么冷,你穿的又少,小心着凉。”
肉末末有点害羞地说:“他是要我在学校等你。他说夏老师也会在学校。我自己来的。”
郭紫苏看他一副做错了事的神情,就冲他笑笑,夸他:“你来好呀,帮我拿东西,和我做个伴。上次我一个人走这条路,感觉怎么也走不完一样。”
两人说说笑笑地很快就回到了青石村,郭紫苏先去了肉末末住的棚子,烧了一大盆热水,给他洗了头,又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肉末末一下子又变成了一个浑身散发着皂香的可爱小孩了。虽然日子很苦,饱一餐饿一餐的,但他的个子还是长了不少。郭紫苏想,这孩子,要是妈妈在,得到很好的照顾,过两年,就是个帅帅的半大小子了。
她一边忙碌,一边教肉末末怎么自己洗澡洗头,搞好卫生。她说道:“肉末末,郭老师能力有限,只能帮你这么多,但是你一定要自己争气,好好读书,好好过每一天,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肉末末懂事地点了点头。
郭紫苏牵着肉末末去了学校,夏莲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他们。
夏莲怎么也不肯收学费钱,她说:“这事学校已经开会讨论了,我们都不宽裕,也帮不了肉末末多少,但是让他跟着听听课是可以做到的。不收学费只是暂时没有学籍,以后他升学需要学籍时再给想办法吧。”
郭紫苏欣喜地说:“那太谢谢学校了,你们都是大善人。”
夏莲说道:“郭老师,按道理,他父亲在,这些根本不需要你来操心的,石头太不是人了,要不是看孩子可怜,真不想理这事。”
“是啊,孩子是无辜的。我们不能因为大人赌气,就误了孩子读书。”
郭紫苏从身上拿出些钱来,对夏莲说道:“这是我给肉末末吃中餐的钱,麻烦你明天帮他办一下吧。孩子正在长身体,饿肚子不好。”
夏莲接了钱,问道:“我听说石头上次拿走的钱没有退还给你?”
郭紫苏点点头,“我直到现在也没见过他,也不知他找过我没有。只是这饭钱,无论如何你们不要再退给他了。”
夏莲气愤地说道:“你放心,他再来,我们也不会给他情面的,他再敢说钱的事,我非羞死他不可。”
两人窃笑了一下,看肉末末一声不吭地听着她们说话,便吐了吐舌头。
郭紫苏和肉末末从学校出来,又去了一趟骨大爷家。骨大爷一看肉末末脚上穿着崭新的运动鞋,就笑眯眯地说道:“肉末末,你这新鞋子真漂亮,要穿得爱惜哦。”
肉末末喜笑颜开地说:“大爷,我很爱惜鞋子。妈妈给我做那双布鞋穿烂了我还舍不得丢。”
骨大爷高兴地说:“好,真是乖孩子。”
郭紫苏对骨大爷说道:“大爷,梁实他现在天天上课,课余还到医院上班,很忙,所以托我来看看您。”
骨大爷摸着花白胡子说:“这小子讲义气。你叫他不要老惦着我,专心长本事。他有本事我才高兴。没本事天天守着我我也不欢喜。”
郭紫苏笑了,说:“大爷,我一定将您的话转告他。”
郭紫苏帮骨大爷做好了饭,吃过饭,带着肉末末去看了看春花坟。
春天已经来了,坟头开始有小草的嫩尖尖冒出来。肉末末又跪在坟前。哭着和妈妈说话。
郭紫苏也热泪长流。她将肉末末拉起来,蹲在他面前,望着他的眼睛,轻轻说道:“肉末末,妈妈已经听不见你说的话了,你只能自己争气,好好努力,明白吗?”
“明白。”肉末末毫不犹豫地答应着。
郭紫苏整理着他的衣领,说道:“你是男孩子,要咬牙克服一切困难,好好读书。以前有些女孩子为了活命,也是靠自己努力。别人能行,你也一定行。”
郭紫苏回到学校,林玄让她去报社结稿费。这段时间,她在县报上发了几个豆腐块,报社月底一次性结算稿费给她。
虽然总共不到一百元,但郭紫苏还是特别开心。她来支教,是属于自己负担一切开销,没有工资领的。这段时间,听课培训,喝喜酒,添置用品,给肉末末买东西,都快把身上的钱花光了。
她想,要是自己努力写稿,多挣点稿费,那就能多给肉末末一些帮助了。
一旦动了这个念头,她立马就付诸于行动。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如饥似渴地看各种文学书籍,坚持每天练笔。也开始向各类报刊投稿,尽管大都是泥牛如海,但她仍然兴致勃勃。非常幸运的是,她每次投给县报的稿子,林玄就是改得面目全非也给她用了上去。这让她非常感动。
每一次发表了稿子,她都会仔细地将报纸上经过了编辑的稿子,与自己的原稿仔细对照,反复揣摩,尽量领会编辑改稿的意图。
她爱上了逛网上的无涯文学论坛,每当心有所动,神有所思,就草草码上几行,扔在论坛,等待坛子里的人回复,然后她再回复。就这样在发帖回帖中,提高了自己的水平,也常常引发不少灵感,能够成就一篇文笔情韵俱佳的好文章,投向媒体时往往百发百中。
因为在坛子里都是用网名在混着,有时也会不自觉地忘记了自己在现实中的身份,打科打诨,嘻笑怒骂。甚至有时在生活中有了不如意,也到网上发泄一下,其他素不相识的坛友安慰一番。郭紫苏觉得,这不失为一种打发业余时光的好方式。
赵女和曹女及王记者等人也在这坛子里,每当郭紫苏发了帖子,他们总是争先恐后地捧场回帖。他们若发了帖子,郭紫苏也一定回复。
大家很快就在网上混得烂熟,私下底就更多了些交往。郭紫苏课余便不时跟着她们出没于美容院,做face,修美甲,不知不觉融入了他们的圈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