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那房子其实也不是她自己家的。
春花的老公石头本来有一间父母生前留下的茅草土坯房。父母死的早,石头靠着村里的救济长大,懒散贪玩。没个贴心的人管教指点,也不知道要好好地修补一下旧房子。
几年前,一场连续数天的特大暴雨,让这年久失修的土泥房倒塌成了一堆烂泥。天亮后,乡亲们都以为他被埋在那泥堆中了,大家扯开嗓子声嘶力竭地叫喊了几遍,没听到回音,就从家里拿来家伙挖掘,想把他的尸体弄到荒山去埋掉。
正当大家累得筋疲力尽时,他却晃悠晃悠地回来了。几个小伙子扔下家伙,冲上去一把将他掀翻在地,嚷嚷着说:“你个混球,以后不许死在家里,我们已经埋过你一次了。”
原来,那晚他跑到山的那一边去打牌,逃过一劫。
这场暴雨让附近乡村有一家倒下的老屋中压死了人。石头一位远房堂叔的儿女都在城里工作,听说情况后,马上赶了回来。虽然他们家的老屋是很结实的木结构房子,屋柱房梁都很粗大。但孩子们还是坚持将老人接走。
老人舍不得祖屋,却也拗不过儿女,一家人商量着找一个人来看守老屋,就让已经无家可归的石头搬了进来。
不久,政府给每户倒塌了房屋的家庭拨发了一笔建房补贴。石头知道堂叔已经不会回来住了,他的儿女认为这老屋的风水好,想长久地留着。脑瓜子灵活的石头就用一部分钱娶回了春花,另一部分钱则存了起来,想等以后再攒多一些后,修一栋气派的房子。
春花的父亲死的早,母亲改嫁到山外,她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后来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她就跟着大伯家过。好在这时她已成年,能做不少活,又不偷懒。大伯家也乐得多了一个劳动力。
石头托媒人给了她大伯一大笔彩礼后,她就拿着一只小包袱来到了石头的身边。
春花浆衣洗裳,样样能干,温和柔顺,聪明体贴,让石头倍感幸福。一年后又生了个胖小子,石头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嘴里不时地哼着小调,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石头常常白天劳动,晚上还出去跟人打牌到半夜三更才回来。春花独自带着幼小的儿子待在家里,听着屋外的风声和虫鸣,觉得儿子是她唯一的依靠和力量。
学校拆了老房子,要租临时教学场地的消息传来。春花立即和石头商量,想把这栋木结构房子里空余的房间和堂屋都租出去。一来可以增加收入,二来家里人多,热闹旺盛些。
石头一听,非常高兴,立马去找校长,双方很快签好了租房协议。
不久,援建校舍的单位派了人来监督工程,请学校安排一个合适的住处。校长几经权衡,觉得只有春花家离新建的校舍地址近,而且房子的墙壁、柱子全是木结构的,连屋顶也铺着宽厚结实的树皮,有着一种古朴庄严的味道,非常舒适。就决定让监工的梁实住春花家的一个大房间,只留了她家的堂屋还是做临时教室。
一开始,石头听说年轻帅气的城里技术员要住他家,心里不免有点发毛。自己的老婆正当年轻,虽然是粗布褐衣,却也难掩漂亮温柔。要来一个浑身散发着青春时尚气息的小伙子在家里走来走去,以后自己晚上怎么出去打牌呢?
石头也不好明说,就打着希望能更好地与梁实相处的名义,去向校长打听梁实的情况。校长对石头心里那点小九九一目了然,就很直接地告诉他,梁实,是从名牌大学电子工程系毕业的,在单位是工程师。有个女朋友在老家一所大医院当护士,家世背景和人才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
校长不无羡慕地说:“这城里人谈恋爱拽得狠呀,那女护士的小照片被放在梁工的钱包塑料隔层里,他去小卖部买东西时,总有人趁机偷瞄瞄。”
石头一听,有点不服气地说:“校长,俺们乡下人也想拽呀,也想显摆自己老婆好看,可是没那条件。身上都没几张票子,哪还敢花掉买个钱包包,多心痛呀。要是哪天俺发了大财,准定买个大钱包,把俺家春花的照片放大得象真人一样,贴在塑料隔层里。然后俺就跑到街上最大的那家商场里,不停地拿出钱包买东西,嘿嘿。”
校长被石头这一番理想的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连连说:“石头,有志气,是爷们。你要是把你家春花放塑料隔层了,我也把我老婆的照片搞个相框装着,摆在我办公桌上。嘿嘿,嘿嘿。”
石头被校长说的特兴奋起来,说:“校长,行啊,你个拿国家钱的,摆个老婆还看我的样。也特不爷们了吧。”
“嗨,俺们内涵人,心里特爷们。”
现在,石头一听说校长还要租他家那个小杂物间,而且是一个比仙女还好看的女老师要住到他家来,直觉得喜从天降,以后自己晚上出去打牌就毫无挂记了。他客气地跟校长说:“这小郭老师住我家就不收租金了,人家大老远地也不容易,俺们得多关照是不?”
校长说:“你也别跟我客气了,这租金呢,是学校里出,不是她本人出。”
石头就点点头,说道:“这倒也是,俺家也不是钱多的有撒,再说我也不知哪天堂叔的儿女会不会回来问我要租金。”
两人签好了协议,校长给了梁实押金和第一笔租金,就起身离开。
石头送到门外,吱吱唔唔地说:“校长,你帮我问问郭老师,她平时有空帮我教教我家肉末末做作业还成啊?”见校长转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他立即就红了脸,急切而又带点结巴地说:“这个,俺,俺也不会亏待她。平时家里鸡生的蛋,菜园里新鲜的菜,只要我家拿得出,一定报答她。”
校长郎声笑道:“好你个石头,挺会打主意的嘛。”
石头的脸涨得象一只秋阳下红透了的柿子,争辩道:“我这不也是为了孩子着想嘛,我呢,事又多,没耐心教,春花又识不了几个字。”
校长点点头,“我保证给你把话说到。我想,她住在你家,也没什么地方可去,空闲时有个孩子让她教做作业,还蛮容易打发时间的。”
“那就多谢校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