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紫苏走过去时,正好看到前些日子找骨大爷给老婆治手的胡子,他带着一个小女孩子前来询诊,她好奇地盯着他们父女俩。
女孩子看起来八、九岁左右,瘦瘦的,枯黄的头发用一只断了的橡皮筋扎在脑后,菜色的脸,五官平淡。非常可怜的是,这个小女孩子的双眼周围布满眼屎,有的已经干了,有的显然是刚从眼里流出不久,湿湿的,沾在眼皮和眼睫毛上。她看起来眼睛很不舒服,不停地用手去擦,手背上也沾了不少眼屎,一擦,弄得脸颊上也到处都是。
正面对她的医生咽了咽要吐的口水,又赶紧礼貌地抬起头来,却微低着头,并不正眼看这女孩子。
郭紫苏也觉得这女孩子的脸让人看了有些难受,但那位医生的表情又让她心里对这小女孩子产生了无限的同情,她希望医生能好好问问这女孩子的病情。
正这么想着,陈雁鸣碰了一下她的手臂,将头偏向别处,说:“别看,看了不舒服。”
郭紫苏也不知为什么,听到这话她心里更难受了,心想你不就是来帮助这些需要帮助的人吗?你看着都不舒服,那人家怎么指望你会帮她治疗?这么想着,她就跟陈雁鸣说:“这小女孩看着挺可怜的,还这么小,还有治好的希望吧?”
“可能是感染了细菌或是有毒气在身,应当能治好。”陈雁鸣见她一脸纯真地看着他,就转头对义诊的医生说道:“你们帮这小孩子好好看看,查查是什么原因引发的,需要怎么治疗,记下来交给我。”
医生就戴上检查的工具,认真地看了看,又仔细地询问小女孩的病因。原来,女孩子是寒冬出生的,生下来时,一双大眼睛很明亮。因为家里穷,妈妈在月子里全靠吃坛子菜,火大。她吃了妈妈的奶水,眼睛就开始红肿,上眼屎。只当慢慢会好的,谁知越来越严重。家里也曾用过一些土方子给她治,但都是好两天又恢复了原状。
“这一次听说乡里搞义诊,还有免费治疗的机会,就赶紧带了她来。出发前在家里给她洗抹干净了的,谁知这一路上,她又成了这个脏样子。”胡子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道。
医生一边做记录,一边慢慢地跟胡子说道:“这毛病是内火旺盛引起的,要是刚开始时就进行调理,是完全可以痊愈的,现在拖的时间太久了,视力也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唉!”医生重重地叹了口气:“先到医院全面检查一下再说吧。”
胡子还想再说什么,医生抬起头来,招呼排在后面的人,问道:“你要问什么?”
胡子深深地叹了口气,起了身,牵着女儿离开。
郭紫苏便示意陈雁鸣拿过那小女孩的记录来看,只见上面简略地写着:眼疾,需进行全面检查。
陈雁鸣把记录又递给那位医生,说道:“待会整理好了再给我。”
郭紫苏问:“你们是安排她去这里的医院检查,还是带她去我们市?”
陈雁鸣不置可否地一笑:“带她去我们市?怎么可能。她如果想治疗,就自己去医院做好各项检查,我们可以向她提供一些药品援助。”
“那刚才你们没跟她们说啊。”郭紫苏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
陈雁鸣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认真地女孩,心想,她头脑竟如此简单?他还是不急不忙地说道:“医生跟她说了要去医院检查,你没听到。”
郭紫苏焦虑地说道:“你不了解这里的人,他们没读什么书,你们说了义诊,免费治疗,他们就会以为从看病到治病,都是你们给弄的,不用自己费力,更不会想到还要掏钱去作检查。他们也许会一直在家等消息,然后失去了治疗的良机。”
郭紫苏激动地说着,一脸焦急地看着陈雁鸣。
陈雁鸣还是一脸微笑,依然不急不忙地说道:“紫苏,如果事情真的是你说的这样,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不是救世主,只能量力而为。”
郭紫苏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然而,当她一想到刚才医生和陈雁鸣对小女孩嫌恶的情景,她心里好象被什么东西用力地扯了一把。她迅速站起来,对陈雁鸣说:“我走开一下。”
郭紫苏在人群中四处寻找胡子和他女儿,想把真实的详细地治疗流程告诉他们。她跑过去问春花,有没有看到一个满脸眼屎的女孩子。春花摇了摇头,要她去找梁实一起帮忙找找看。
郭紫苏觉得自己来不及去找梁实,她要马上找到那父女俩。
带着肉末末玩的梁实其实一直在关注着郭紫苏,当她焦急地四处奔跑时,梁实牵着肉末末跑到她身边。郭紫苏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跟梁实简略地说了事情的原委。
梁实立马说:“你别急,我看到胡子往镇政府旁边的一条小路去了,我把肉末末送到春花那,马上和你一起去找他们。”
郭紫苏一听,说:“不用了,我去就行。”说完她拔腿就跑。
可是,到了路口,没有看到。她不死心地又继续往前跑,还是不见他们。
这时,梁实追了上来,边跑边说:“紫苏,我去追,追上了就打你电话,让他们等着你。你慢慢走。”
郭紫苏哪里慢得下来,她还是不敢停下脚步的往前跑着。
手机响了,梁实兴奋地告诉她,他追上了胡子,他们正一起朝着她走来。
郭紫苏停在胡子父女面前,气喘吁吁,脸上却笑着,手不停地抚着胸口。一脸眼屎的女孩怔怔地看着她。
胡子听了郭紫苏说的,失望而伤心地说:“我懂了,要先带妞妞去医院查好是什么病,他们才会给她治。检查是要自己出钱的。”
他深深地连叹了几口气,牵了女儿的手,心疼地说:“算了,回家吧。”
“为什么算了,她是可以治好的。你这样会害了她一辈子。”郭紫苏生气地说。
胡子又叹了口气,眼睛红红的,噙了泪道:“我这也是没办法呀,要是有钱,我早给她看了呀。”
郭紫苏看着父女俩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新纱,连鞋子也是破破烂烂的,心里明白确实是非常的贫困。陈雁鸣那句“我们不是救世主”的话又响在耳边,她一时很惶惑,不知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小女孩子看见父亲难过的样子,就低低地呜呜哭了起来,眼屎和着泪水流得满脸都是,那情景,真是不忍相看,恶心之极。
郭紫苏心里一颤,暗想,我若不帮她,只怕她这辈子就永远这样让人恶心了,那是多么可怕的凄暗光景啊!
她吸了吸鼻子,说道:“大哥,我这里有点钱,你先拿去带女儿做检查,然后把检查结果给我,我帮你联络治疗,好不好?”
胡子怔了一怔,连连推托说:“我和你既不亲,也不邻,不能要你的钱。”
梁实从自己钱包里掏了钱出来,再拿了郭紫苏的钱,一齐塞到胡子的手里,说:“大哥,好事总得有人做,你拿着吧,给妞妞把病看好。”
胡子拉着女儿要跪下,郭紫苏拉了梁实就跑,边跑边大声地说道:“你赶紧带妞妞检查过了,就到青石村小找我们。”
跑了几步路,郭紫苏停下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刚才差点把我跑死了。”
梁实故意用埋怨地口气说道:“我也差点跑死了。”
郭紫苏看着梁实还流着汗地脸,满怀歉疚地说道:“我刚才好怕没追上他们,就错过了这女孩的一生。”说完,她哽咽着流出了眼泪。
梁实心里被她这份善良狠狠地撞了一下,怜惜地安慰道:“不怕,我们不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