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迁被宋清问得一愣,没想到短短几日宋清就将他揣摩到了这种地步,看人的本领果然不凡,难怪宋江会派这个弟弟来闻天阁卧底。问及这个问题,杜迁也不知怎么回答他。
前世杜迁无牵无挂,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干的是无本买卖,可以说和梁山上的好汉大致相同,刀口舔血,朝不保夕。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帮占山为王的强盗比杜迁更滋润,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不用时时刻刻防备自己人,担心来自背后的刀子。
重生之后占据了这具身体,杜迁过的很不安心,尤其是学道之后,他不想和前世一样提心吊胆活着,也不想按照的命运受人摆布,死的不明不白。
他猜测自己这次重生是大师父的刻意安排,这越想越觉得有理。大宋土地辽阔,人口何止万万,这么大的基数偏偏让他成了一百零八颗将之一,要说是巧合那未免太儿戏了。
既然是大师父有意为之,那他老人家又有什么深意?修道之人本应心无杂念,可他老人家偏偏在自己道心上压了这么大一块石头,是为了什么?感受天地之威,感叹命运无法抗拒,老老实实按照早已注定的剧本窝囊受气最后莫名其妙死去?还是反抗这逆来顺受,逆天而行,轰轰烈烈活出自己,走出自己的路?
想到大师父那张不怒自威的冷峻面容,杜迁不难想象若是自己问他,他老人家会怎么回答。
逆天而行!我命由我不由天!
大师父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这小胳膊小腿如何忤逆上天?杜迁暗暗苦笑,不过两位老师与我有再造之恩,我又怎能庸俗活着让他们失望。
想到这杜迁心中豪气顿生,两位老师对自己如此看重,那就豁出去了,反正是捡来的命,死不足惜。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匹夫之志,不过血溅五步,心有何惧?
“不对……”
杜迁豪气大生之时,脑中突然冒出一股灵光,恍然哈哈大笑道:“贫道孟浪了!大道五十,天演四九!我辈所求本就是一线生机,抓住这一线生机,又何来逆天之说。”
转瞬即逝的灵光被杜迁稳稳握住,就这么一想,顿时豁然开朗,面前的死胡同敞开一条大路。
他不过是个学艺初成的小道士,天地之威岂是他能抗衡的!杜迁自嘲一笑,刚才的想法太过狂妄,这世间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普普通通一个修士,有什么资格和本事嚷嚷着逆天。
两位老师的考验他已经明白了。天演四九,五十缺一,两位老师给他的考验不是逆天而为,而是要他抓住那遁去的一。
“两位老师用心良苦,只是徒儿愚钝,终日惴惴不安,今日若不是宋清问起,怕还想不通彻。却告老师在上,徒儿定不负所望。”杜迁朝着东方遥遥一拜,感慨说道。
一旁宋清听着杜迁‘疯言疯语’,不住皱眉,暗自思考杜迁所说的‘老师’是哪方势力。不过就算他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杜迁嘴里的老师根本不在这个世界。
“贫道此番多有所悟,却是要多谢道友了。”杜迁拜过,身形整了整,一股为妙的明悟从他身上散发开来。他嘴角略带痞性的笑意,像极了前世,不过这笑容只是一转即逝,连他自己也没注意。
宋清错愕看着杜迁,只是几个呼吸间他就在杜迁身上感觉到了明显的变化,他不明白杜迁身上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但是他心头的危机感告诉他,这变化对他并不是好事。
危机感,我怎么会有危机感?宋清心中狂呼,对方不过气质换了一换,我为什么要害怕?我曾有幸阅得天书三卷,修习无上法门,区区一个凡间修士,草芥一般的存在,竟然让我心生怯意,端的可笑至极!
宋清驱散心头阴靡,恶狠狠瞪了杜迁一眼,心中又羞又怒,气急之下三头六臂齐齐挥动,或是念口诀或是掐手印,转瞬间就施放出七八个道法。
雷霆!火焰!狂风!
从天而降的一束束雷光密不透风,火海大地炙热的宛如灼烧地狱,怒卷的狂风将火焰带上高空,青龙山上的野树林子又没有阵法护持,哪经得住宋清折腾,几个呼吸过后一片葱葱绿绿就化作了焦炭。
宋清收手喘了口气,定定看着眼前焦黑土地,难忍的糊味儿飘进口鼻,宋清皱了皱眉退后几步。就在这时身后土里蹿出一抹银光,直刺他一颗脑袋,宋清认得,正是杜迁手里的银枪。
“道友怎么就好这些下作的偷袭,与我酣战一场,也好了去你我恩怨。”宋清嘲讽一笑,三张嘴齐齐说道。尖利的鬼爪划过,漆黑指甲射出约有半寸长短,叮叮当当撞在枪头上,卸去枪上巨力,其余手臂也不闲着,伸出的鬼爪上指甲飞长,直射杜迁全身要害。
这种古怪的攻击方式杜迁从未遇过,见偷袭不成,立刻退了十丈远拉开距离,看着宋清三颗头颅也是无可奈何。三颗头颅各自占据一方,可以说宋清视野开阔,周身三百六十度根本没有任何盲点。
宋清见杜迁退后,心头最后一丝疑虑也散了,暗骂自己这些年隐藏身份,连胆子都小了,这样一个修士有何惧哉。这么一想,顿时狂妄起来,四手一抓将先前掉落的逍遥扇招来,几个机关分开,逍遥扇的扇骨被他拆下,拿在手里做了短刃,扇骨虽遍布裂纹,但在这时也算聊胜于无。四只手上各拿着一根扇骨,还有两只手捧着风尘珠不断掐拿印决,接连不断的攻势潮水般涌向杜迁,一股脑将他围住,让杜迁慌忙招架,心生错觉,自己好像同时在和三个人对战,而且这三个人心意相通。
这边宋清也是大惊,原先杜迁给他的感觉有些束手束脚,心存芥蒂拿不出应有的本事,十成本事就用了八成,但是现在杜迁给他的感觉就不同了。一招一式全是十成本事,尽显杀机,就像一只出笼的猛虎,一只饥饿了很久的猛虎,而他就是食物。
宋清顾不得许多,两手捧着风尘珠放在面前,口鼻并用,猛吸一口气,小腹膨胀鼓起像是塞了一个西瓜,狰狞的脸部青筋毕露。聚集在腹中的气团慢慢上腾,越过胸口到了脖子,胀粗的脖子堪比脑袋粗细,咔吧一声脱臼,嘴巴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张开。
呼————
卷积的狂风铺天盖地宛如天灾一般宣泄而出,暴虐的风势速度极快,不等杜迁反应直接将他高高抛起。百十斤的人像是稻草一样被刮飞,吹上了百米高空,晕头转向的杜迁在半空不知转了多少圈,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任人摆布,好半天才从狂风中摆脱。杜迁四脚朝天极为不雅的摔在地上,好在他有莲子护身,没有大碍,不然从百米高出落下,就算掉在水里也要变成肉饼。
这一爬起来杜迁不由冷汗直流,宋清这一手直接把他吹出了青龙山地界,以他的目力只能远远看到青龙山腰那一片焦糊漆黑的野树林子。
点子扎手!
杜迁眉头紧锁,三头六臂的宋清实力也太骇人了。再看天色杜迁不由暗暗揪心,他和宋清缠斗时间太久,若是再拖下去对他极为不利。他原本打算将宋清神不知鬼不觉杀了,再在梁山找个魔门替死鬼,将二人尸体摆在一处,做出同归于尽的假象,不想宋清底牌超出他预想太多,一时间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这次的确是我失算了,不过眼下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只能拼了。”杜迁一咬牙,狠狠吐了口唾沫,扯去身上残破的道袍朝着青龙山腰奔去。
“他身上究竟是什么护身宝贝?”宋清不可置信看着山下腾挪而来的身影,再看自己手上已成灰烬的风尘珠,不由眉头大皱。不过这点愁容很快就被极度的自信取代,想到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貌,宋清不由杀气腾腾,再一想杜迁身上的护体黑光,又忍不住心生夺宝的念头。
“那杜迁本事平平,不过仗着一件护身法宝才能和我抗衡,时间久了他法力耗尽没了宝贝护身,还不是任由我剐杀。夺了这件宝贝,日后我在大哥面前也能抬起头来。”
想到自己兄长宋江的狠辣手段,宋清身上一颤,他知道若是大败而归,宋江也不会饶恕他。没有价值的兄弟,宋江是不会承认的,等着他的只有死路一条。不过若是得到了这件神秘法宝,那地位必定水涨船高,他日登顶天界也不是难事。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这日后的荣华富贵可就全靠你了……道友!”三颗带着犄角的头颅齐声狞笑起来,这般容貌配上一身青色鳞甲皮肤,莫说止小儿啼哭就算魔门的狠人也能吓死。
六手齐齐挥舞,摆出一个及其玄奥的姿势,宋清低声喝道:“九天数经,移山之术!”
宋清周身法力暴涨,转瞬间全部没入脚下青龙山,轰隆隆山体震动,裂出无数蛛网陷坑。山上树木丛林尽数东倒西歪,巨石泥土也落进陷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