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街坊领居哪里见过杜迁这种手段,被大风卷起的灰尘迷了眼睛,纷纷后退,但是人的天性就是喜欢凑热闹,狮子楼前很快就围了上百人,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很快就挤到了狮子桥那边。
当然也有察觉苗头不对去报官的,杜迁不去拦他,就算来了千军万马,他也有自信带着武松安然离去。
狮子楼下热闹非凡,楼上也是如此。武松上了二楼,没走几步,就听到大间里传来笑声,有男有女,琴瑟共鸣,欢声笑语,好似人间极乐。武松眼睛半眯,捏着拳头走了过去,门口两个持刀侍卫见武松过来,立刻拔刀出鞘。武松一身孝服,隐有血光,浑身杀气,怎么看都不是来寻开心的。
“站住!”
侍卫刚开口,就看到一只拳头在眼前逐渐放大,最后狠狠贴在自己脸上,之后就失去了知觉。另一个侍卫也是如此,天伤星行者武松岂是这两个无名之辈能拦住的,一人一招就倒下了。武松大步踏过两个倒地侍卫,看也没看,只是过路时在两人佩刀上停留了一眼,随后冷笑一声,捡起两把佩刀,一脚踹开大红门。
屋子里,西门庆搂着两个歌女,县官就在他旁边,虽然安稳坐着,但是脸上还有女人留下的脂粉印子,一双桃花眼色咪咪盯着前面的舞女。桌上陪酒的阳谷县富甲见县太爷兴趣来了,不再敬酒,都想着讨好他,今年好逃些税银。
那舞女见西门庆朝自己使眼色,再看一旁县官色咪咪的样子,回了个我明白的眼神,一摇一摆走向县太爷,然后‘一不小心’跌倒在县太爷怀里,娇嗔一声,搂着县老爷的脖子,就不肯起来了。
嘭!!
就在大伙儿准备看县太爷的笑话时,只听门口传来巨响,一群人愣愣转过头。一个阴沉着脸的汉子踹飞大红门,手里拿着两把刀走了进来。那汉子身高八尺,相貌堂堂,乃是人中龙凤,立刻引得几个歌女面红耳赤,媚眼如丝。
看见倒在地上的两个侍卫,西门庆脸色一变,再看武松提着两把刀,那还能不知道麻烦来了。县太爷这时也回过神了,连忙推开身上的舞女,摆出一张正脸,只是他脸上还残留着红胭脂,滑稽至极。
“大胆刁民,本官乃是阳谷县令,你这厮竟然白日持刀,私闯……”县太爷刚站起来,官威还没发作就被武松狠狠瞪了一眼。县太爷虽然也见过几个狠人,但是比起眼前这个都都算不上什么,或者说根本放不到一块去比。被武松这么一瞪,立刻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喉结上下抖动,愣是发不出半个音。
“谁是西门庆?”
武松压低了嗓子问道,阴沉的声音根本不是不像人声,好似低吼的猛兽,在做的几人不自觉颤抖起来,那声音好比霜月冻风,吹得人浑身直打哆嗦。尤其是西门庆抖得最厉害,武松点名道姓要找他,又是一身孝服,他不是笨人,哪还能不明白,眼前这个是自己仇家上门了。
不过西门庆也不露惧色,冷笑几声站了起来,只见大间隔壁立刻冲过来十几个持刀的护卫,是西门庆早就安排好的。他和县上商贾宴请知县,当然要做些安排。这些人护在两边,听到大间一声巨响,立刻抄家伙围了过来。
西门庆见自己人来了,更是得意,大笑指着武松:“你这莽夫,也敢来找我西门大官人的麻烦,今日就要你有来无回。动手,小心点,别惊扰了县老爷!”
西门庆志在必得,冷笑连连,虽然不知道武松是谁,但是阳谷县也没听说哪个能打的。想在他西门大官人面前耍威风,也要有那个命。护卫们得了命令,一拥而上,十几把大刀一齐砍向武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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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子楼下,杜迁这边也很热闹,县衙离得不远,报官的很快就赶了过去。所有当差的衙役都到了,县老爷就在狮子楼,他们当然不敢怠慢,全都飞奔过来。
几十号衙役或是拿刀,或是持棍,慢慢围着杜迁靠近。杜迁不知道什么时候寻了张凳子坐下,银枪就立在地上,两手插肩,看着衙役围过来也不动手,只说了一句:“此楼许进不许出,几位可明白?”
衙役们不敢妄动,只觉得眼前这人很邪门,每靠近一点,压力都增加许多,手脚发软,连动手的勇气都起不起来。只有几个拿着佩刀的衙役还敢上前,其他人都原地不动。
“你可知道楼上县太爷也在,劝你快快闪开,要是县太爷出了好歹,你就是十条命也赔不起,快快闪开!”领头一个见众人不敢动手,灵机一动。这话虽然是说给杜迁听的,但是又何尝不是说给他们听的。果然四周衙役听了,气势一振,硬着头皮围上了杜迁。
“县太爷也在啊!?”杜迁愣了一下,转而笑道:“你们要是怕县太爷怪罪,贫道可以给你们一个保证,县太爷不会怪你们的。因为…你们明个儿就要换个县太爷咯!”
“……”几个聪明的衙役闻言,立刻惊出冷汗,怪叫一声,拿着刀棒冲向杜迁。只是还没靠近,就被一股大风迷了眼睛,身上一吃痛,晕了过去。却是杜迁以前和他们也算同行,知道他们有苦衷,不想伤他们性命,把他们打晕,是最好的选择。剩下的那些,没见过这种手段,凭白生气的大风把他们吓坏了,一个个慢慢后退,跑了精光。
……
狮子楼上刀光血雨,血色横飞。武松两把佩刀舞的呼啸成风,所过之处,刀光成山,血流成河。当真是一步杀一人,豪气贯胸心如铁。却是武松知道这些人里面就有毒打武大郎之人,下手狠毒,招招不留性命。十几号人,在武松刀下连一杯酒的功夫都没挺过,原本通红的大门被血一洗,更是红得吓人。
武松一连斩杀十数号人,毫发无伤,只留满身血气,当真是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般。几个胆小的商贾吓得晕了过去,没晕的更是不堪,裤裆都湿了。
“好胆!”西门庆见武松勇不可挡,他虽然也习武,但是花拳绣腿装装门面还行,对上武松三两招就得躺下。不过,就算如此,场面话还是要说的。西门庆冷着脸,从桌下抽出一把刀,猛地推开一个富商,送进武松怀里,自己却赶向窗外,见下面人山人海,就要往下跳。
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突然衣襟被人抓住,半空被人提起,然后狠狠丢下了楼,飞了老远。
飞出去的西门庆不偏不倚,砸倒了楼下一个老妪,那老妪虽说身子骨还算健壮,但哪经得住西门庆一百多斤,当场一命呜呼。西门庆也是吐了口血,昏了过去。杜迁暗道头疼,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这老妪却是死得冤枉了。
“王婆被砸死了。”
“出人命咯————”
“掉下来的是西门大官人……”
死的老妪姓王,街坊都管她叫王婆,在武大郎家旁边开了家茶馆,今天不过路过看热闹,结果西门庆从天而降,遭了无妄之灾。一看眼前活生生一个人就被砸死了,看热闹的顿时十去七八,只有几个大胆的没走,躲在一边偷瞧。
“她是王婆…这还真是……”杜迁拧着眉头,看了眼还在喘气的西门庆,心说:该死的应该死,可是这王婆死的就…好没道理!还是说…她该死?
要说没了潘金莲自然就没了王婆什么事儿,但是她还是死了,被武松丢出的西门庆砸死,和以前一样,死在武松手里。杜迁也不想说什么,想了一会儿就不再去烦心,倒是一旁的西门庆让杜迁连连注目。这就是名声在外的西门大官人了,果然生了一张桃花脸,难怪在另一本书里能当上主角。
楼上,武松丢下了西门庆,本来也想跟着跳下去,但是看到县老爷身边那个舞女,没由来一身怒火。武松一刀砍去,直接把那舞女砍成两半,那舞女就是那日调笑武大郎的那个,只是不知道武松是怎么知道的。县老爷被血染红,哆哆嗦嗦就要后退,却被武松抬起一脚踹飞。这脚极重,县老爷飞在半空,带着血线,倒在一边出气多,进气少。
“狗官!不在县衙为民做主,在这里享受民脂民膏,该杀!”武松说完余光撇到几个商贾,一人赏了一脚,然后跳下狮子楼,直接落在西门庆旁边。
西门庆半睡半醒,恍惚之间,像是看到一个金光闪闪的金影从天而降,有如天神下凡,气势无两。那金色身影一把拿住了他,有一只斑斓猛虎跟在金影身后,虎威含蕴,怒而不发,就这么瞪着他,四周气势凝固,只留王者威势。
武松跳下楼,见杜迁帮他守住大门,嘴上不说,心里却记下了恩情。抬手拉起西门庆脖子,拖着他往阳谷县外走去。一路上,家家闭户,没人敢拦。
阳谷县坟堆,武松压着西门庆来到武大郎坟前,抬脚一踢,让他跪下。西门庆见眼前墓碑写着武植之墓,心里还在想着武植是谁,一旁武松冷笑一声:“好叫你知道,今日杀你的乃是武松,我哥哥武植就是死于你手!”
“壮士息怒,此事一定是误会。你先息怒,听我道来,西门庆不认识武植啊,怎么会去害他?”西门庆大叫冤屈,心说这武植是谁啊?究竟是何人害我,引了祸事给我?
“武植你不认识,那武大郎总知道吧?”杜迁在一旁冷声说了一句,说完西门庆傻了,这才想起阳谷县那个人见人笑的三寸丁枯树皮。
“还我哥哥命来!”
屠刀落下,一颗斗大的脑袋落下,脖颈儿喷出的血染红了墓碑,溅在黄纸上。西门庆脑袋正巧滚在武大郎墓碑前,临死之前想到的不是家里万贯家财,也不是娇妻美妾,而是武大郎。想到武大郎那时在他面前说的话:武大虽然又矮又丑,但是家里弟弟却是人中之龙,武艺高强,身高八尺,相貌堂堂,比起大官人也不差呢!
他还真有个这样的弟弟啊!悔啊!悔啊……
西门庆瞪着一双无法瞑目的眼睛就这么看着眼前的墓碑,失散的瞳孔也不知道在对武大郎说什么……
“哥哥好去,来世投个好人家,莫要再有一个像武松这样的不肖弟弟!”武松跪在武大郎坟前,磕了三个头,把额头都磕破了,起身之后和杜迁大步离开,再也没有回头。悲风四起,卷着武大郎坟前带血的黄纸,打着旋儿飞向高空,越飘越远。却是黄泉风气,生死两隔,兄弟二人从此人鬼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