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七点半的时候，一帮退休职工终于走了。一家人在餐桌前坐下，菜都有些凉了。蒋淑英就有些埋怨，说这些退休的人六点多钟就吃好了饭，也不看看别人家又是上班又是上学的。
张若晨对父亲说：“爸，看来有人见不得厂里走上正轨啊，我看你最近要小心一点。”
张原点了点头，他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蒋淑英听了愣了一下，说：“有你们想得那么严重么？以前老厂长在任时，这些人不也经常去讨工资么？”
张若晨说：“妈，你也不想想，以前要钱基本上都是快过年的时候，现在才几月啊？”
这些退休职工，基本上还是比较好说话的。虽然极可能是受了某人的鼓动来讨钱，但在张原一番耐心解释下，大家都认可了新厂长的思路。杀鸡取卵的事情，明白人没有谁会愿意做。毕竟从本心来说，他们也是希望厂里的情况能越来越好。现在大家还没有接触到社保、养老保险这些概念，退休之后所有的关系依然都在厂里。
正因为这样，蒋淑英只当成了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但这些人好说话，不代表所以有的人都好说话。要是几十上百人因为工资的事情闹了起来，一旦酿成群体性事件，那可就是大麻烦了。张原上任以来的所有成绩，都会因此而抹掉。
张若晨也是出于这个考虑，觉得有必要给父亲提个醒。虽然现在上面在关注着红星厂，冯凯再想私倒库存让父亲去背黑锅已经没有了可能，可群众事件还是要小心防范。他相信只要父亲有所以准备，便可完全避免。毕竟父亲和小吴叔叔这对师徒的群众基础还是相当坚实的。
吃过饭之后，张原夫妇一同出了门，去老厂长家里拜访。老厂长的威望在这种事情上，还是能发挥极大作用的。这种走动，不管有心人是否看到，都说不出什么来。在名义上，老厂长现在仍然是红星厂的最高领导。
张若晨在书桌前坐下来，开始制定新一阶段的学习计划。他觉得做短期计划好处很多，不仅能明确目标，还能让自己有些紧迫感。之前要不是弄了个小计划，假期里恐怕就无法完成三门功课的复习了。
计划做了一半，客厅里电话响了。过去接了电话，很意外的发现，竟然是悍妞打来的。
“您好，请问张若晨在家吗？”悍妞的腔调要多淑女就多淑女，实在是让人有些不适应。张若晨就想逗逗她，粗着嗓子说：“他不在啊，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没想到电话那头悍妞立即就听出来了，说：“装什么蒜啊，找你有要紧事！”
“哦，什么要紧事？”
“我的电脑出问题了。”
最近这两天，悍妞也开始叫电脑而不叫计算机了。张若晨问她是什么问题，悍妞说windows启动不起来。张若晨问具体是什么情况，她却说不清楚。看来让一个“电白”描述具体症状，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张若晨感到有点头大，说：“Windows启动不起来，原因可多了去了。你说不清楚，我也没办法啊。”
悍妞说：“那你过来看看啊！”
“现在？”张若晨说着抬头看了眼客厅里的石英钟，“都八点多了，早就没公交车了，你那太远了。”
“你不会打个面的过来吗？”
“拜托，面的很贵的好不好，我是穷人！”
“哼，借口！要是慧慧叫你，你走着也会过来吧？”
“那当然不一样啦！”张若晨恬不知耻地说道，听到电话里传来忙音，悍妞已经给挂了。
真是有公主病啊！他嘟囔了一句，回自己屋里坐下。心想自己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就算不看小白菜的面子，看在洪爷的份上，帮悍妞一把也是应该的吧。
突然间想到一个懒办法，管它是什么问题，她那不是有安装盘么，教她重装下系统不就搞定了？悍妞虽然是电白，但脑子不笨啊，一步步教她应该没问题。
又回到客厅提起电话，突然发现竟然没有悍妞的号码。难道要打电话去问小白菜？还是算了吧，明天再说。没准明天小白菜去悍妞那里，大家一起学习不是挺好嘛。
张若晨觉得自己挺无耻的，这么点事居然还算计着跟小白菜相聚的时间，看来是受到程宝泉的传染太严重了，以后要努力提升思想觉悟啊！
过了十多分钟，客厅里电话又响了。张若晨过去接了电话，一听又是悍妞的声音，便说：“我想到了个办法，你按我说的一步步来，应该可以解决问题。”
悍妞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说也不晚啊。”张若晨有点莫名其妙，前后没差多长时间啊，难道你一分钟几百万上下，耽误了你大生意不成？
“我在你小区门口，你快下来。”悍妞的声音有点郁闷。
“啊？”张若晨愣了。
“啊什么啊，专门接你你还不给面子？”悍妞声音立即大了几分。
“哦，马上下来。”张若晨连忙答应。不给悍妞面子，她会不会上来踹门啊？
下楼到了小区门口，左张右望没看到悍妞，心想她是不是在玩我啊？突听有人叫：“张若晨，这呢！”声音是从一辆小车中传来的，定眼一看，驾驶员位置上坐着的不正是悍妞么。
这辆车张若晨曾在悍妞家楼下见过，宝石蓝的bluebird，只是没想到是她的座驾。上车在副驾驶的位置坐下来，笑道：“你这专车来接，等会管不管送啊？”
秦书瑶“哼”了一声，说：“帮我修好电脑就送，修不好就自己走回来。”
张若晨说：“那我还是下车吧。”
秦书瑶讥讽道：“成天听你吹嘘电脑水平多厉害，弄了半天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张若晨说：“我好像没跟你吹过我电脑水平有多高吧？另外我不是对自己没信心，我是对你没信心啊，万一你说话不算数呢？”
“我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也希望你的信心是靠谱的。”秦书瑶说着开动了车子。张若晨赶紧系上安全带。秦书瑶斜了他一眼，说：“我技术好着呢，用不着这么胆小。”
张若晨说：“没学过交规啊？再说我对日本车的性能信不过。”
“日本车性能怎么了？”
“小鬼子能源贫瘠，造的车光想着节能，安全性太差了，铁皮薄得跟纸一样。不信拿你这车跟你爷爷的车撞一下试试，保管你这车完蛋，你爷爷那车一点事没有。你得知道美国佬是地球上最怕死的，又到处抢石油，所以他们不怕耗油，只怕不安全。”
“我又没病，干嘛去撞我爷爷的车？”
“试一下你就知道我说的是正确的了嘛。”
“神经！”
两人一路扯淡，不多时就到了东华园小区。张若晨见悍妞倒车入库一次到位，车技确实相当娴熟。
进屋在电脑前坐下，张若晨按下电源键，windows在启动的过程中死机了，这跟悍妞说的情况还不一样。重新启动进入DOS系统，又一次死机了。从软件包里找出一张DOS软盘，以软驱启动，同样还是死机。
“这是什么情况？”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秦书瑶问道。
“情况比较复杂。”张若晨只能这么说，讲细了她也听不懂啊。
秦书瑶却有点高兴，问：“你那会电话里说想到的办法，是不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是的。可这值得你高兴吗？”
“为什么不值得，这说明我没有白跑一趟啊！”
张若晨觉得悍妞的逻辑同样很强悍。重启进COMS，将硬盘类型选为none，这一回软盘启动成功，但是不能识别硬盘。这电脑才买来时间不长，排除硬盘损坏的可能，那么就有一种可能性是最大的。
“找出原因了？”秦书瑶见进了DOS，似乎是有了进展。
张若晨点头说：“很不幸的告诉你，你的电脑中了一种极为卑鄙无耻下流的病毒。”
“啊？病毒？”秦书瑶愣住了，张若晨那一串形容词让她想起电脑出问题前跳出的那个视频，脸上不禁有些发热。
张若晨见悍妞脸蛋微红，有一点慌张，还好像有一丝羞涩，险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笑道：“你放心，电脑病毒不会传染给你的。”
秦书瑶怒道：“你当我白痴啊，我知道电脑病毒是一种程序，会偷偷运行干坏事的那种，就跟你这人一样！”
张若晨说：“不要瞎关联，我什么时候偷偷干坏事了？”
“别说没用的了。你能不能修好啊？”
“你这里缺少工具。明天我到学校微机室去拷贝一个低版本的DOS，明晚再弄吧。”张若晨的算盘打得梆梆响。
“你们学校微机室？”
“怎么着，就许你们一中有微机室，我们学校就不能有吗？”
“我说不能有了吗？我的意思是你们学校微机室，现在难道不能去吗？”
“现在？”
张若晨心想现在教微机课的马老师，十有八九会在机房。学校微机房除了给学生上课用，晚上还开了计算机培训班。估计一中的情况也差不多，所以悍妞才会这么肯定。她还真是个急性子，这差一天能怎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