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
细不可闻的风吹草动,在内力高深的武者耳里跟常人说话差不多。端木原睁眼一看,发现湖对面正站着一个高大壮硕的赤肤老叟,须发灰白精神矍铄,没有一丝老人特有的虚弱感,反而散发着一股野兽派的狂野气息!
“是你!?”
“是我又如何!?”
“一把年纪,不呆在家养老还天天跑出来,当心被年轻人干死在沙滩上!”
“笑话,关七跟我那个忤逆子再过十年尚有可能,但现在还欠缺点斤两,当今世上,除了那个不知躲到哪的萧秋水之外,谁有万全把握取老夫性命?”
“嘿,老帮主天下无敌,一统江湖!”
“天下无敌……暂且压到跟姓萧的分胜负后,一统江湖这件事老夫早就做过,不提也罢!”
老人神色语气平淡无奇,”一统江湖”这么碉堡的高难度副本,在他嘴里仿佛跟喝口茶吃碗面一样微不足道,不过端木原也没办法反驳,这个世界里面能让穿越者从心底写一个“服”字的,就只有眼前这个说话霸气侧漏,做事千金一诺的前权力帮帮主。
燕狂徒
不过佩服归佩服,这老匹夫深更半夜跑过来,打死也不信他只是过来聊天谈心,当年权力帮父子争权,他可是间接导致李沉舟上位的帮凶,难保这老怪物忽不会心血来潮翻旧账,为当年的一箭之仇找回场子!
(十年前打不过你才耍阴谋,现在二十七大限降至,打起来谁怕谁啊!)
一念既生,气随心动,身后树木微微摇曳,端木原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只是问话的语气却不像刚才那么随意,拎起一坛酒扔到对岸问道:“那老帮主深夜来找我,有何贵干”
“不用紧张,今夜遇见你只是凑巧,老夫没闲情取你性命……”揭开端木原扔过来的酒瓶,自饮自酌起来。
经验老道的武功高手能分辨环境气氛的变化,更能从气机变化中推测对手武功高低,燕狂徒身为超级资深PK狂,那里看不出端木原真气鼓动,是要动手的先兆。
不过今晚确实是偶遇,万一现在动手可能会坏了自己此后的计划。燕狂徒一辈子嗜武好战,不怕对手太强就怕对手太肉脚,越强的对手越有挑战的乐趣。但端木原这小子武功不差兼心思狡诈,作风行事肆无忌惮,但还有一样东西比武功更让人棘手。
“君临天下”李沉舟,“红袖刀”苏梦枕、“袖里日月”柳随风、“神州奇侠”萧秋水,做出一番事业的江湖人,江湖同道会根据生平事迹,或者武功路数,或者是身份地位公举出一个符合贴切的诨号,端木原的外号则是——”四绝太岁”
“四绝”——来自《罗刹魁》神功的四绝招式。
“太岁”——端木原那独一无二的灾星体质。
俗语有言:“太岁当头坐,无疾恐有祸”。一朝穿越霉星高照,当年统御权力帮,端木原养父也算得力手下,对手下这个扫把星养子,燕狂徒也算有所耳闻——权力帮内人人唯恐避而不及的移动扫把星,超级搅屎棍。
更诡异的是,仿佛要让别人也感受到霉星高照的滋味,端木原经过的地方,本人绝对会被连累牵扯进是非纠葛。造成所有卷入人两败俱伤惨淡收场。等到离开权力帮独自一人走动,十几年时间更是牵扯连累不知多少江湖帮派。
即使燕狂徒武功高绝,动手不会害怕包括萧秋水在内的任何人,但对于端木原这种大范围传染性,看不见摸不着,无差别祸害他人的超级霉运,也颇有些老虎咬龟无从下口的无可奈何。
听到不是找麻烦,端木原停下真气运转,越接近二十七大限,真气提升越快,还没到最后日子,只是稍微运转一下就影响到外界环境,渐渐失衡的真气开始不受控制,这情况让端木原感到失落叹气,自己真是时日无多了。
“老帮主,你行走江湖几十年,吃过的盐见过的人比我多,我有一个问题想了十几年,不知道可不可以想向您请教一下”
“今夜偶遇也算缘分,只要不问怎么取我项上人头,但说无妨!”
“你如果知道自己只剩下两个月性命,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是问老夫,还是问你自己!?”
“有差别么?”
“以己度人,自然下着”
“正因为自己没有答案,才要从别人身上印证啊!”
“这个………”又灌了一口酒,燕狂徒眼中勾起过去经历:“人生短短数十年,跟天际流星闪逝,我年幼的时候,很苦,一天到晚,只梦想做大人物,鲜衣怒马,叱咤风云。年轻时胸怀大志,找各家各门比试,以为自己才能绝世,自负自傲,舍我其谁,要成为武林第一人”
“壮年时,觉得天下间许多事,原来是虚幻的,但又不敢落实平凡,便越发兴之所至,无所不为。暮年时遭到各大门派截杀阻拦,又被忤逆子抢了一生基业,侥幸不死,居然珍惜起生命来。”
“你如果是问年幼的燕狂徒,那答案就是找件好衣裳穿上,骑一匹高头大马,尝一下做大人物的滋味;如果是问年少的燕狂徒,那答案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造一个谁与争锋的武林神话;如果是问中年时候的燕狂徒,那就是倾尽所有在所不惜,做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武林大事;如果是问现在的燕狂徒,那么就只有珍惜时间,完成跟萧秋水的巅峰一战”
灌下最后一口酒,燕狂徒擦擦胡子,看向端木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江湖每天都死人,已经功成名就的黑白龙头,还没出人头地便一命呜呼的无名小卒。你问燕狂徒这一生写照,我实在说不出什么大道理,老夫这一生追求什么,得到什么。没有!只是这一生无过可悔,无憾可遗。能给你做答案的,也仅有”痛快”二字”
“痛快?”
“活得痛快,死而无憾,也算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一趟了。”酒尽话毕,燕狂徒渐行渐远,湖边又只剩下端木原一人。
夜深人静,一只肥头大耳的松鼠匆匆爬到树上,树洞里塞满果子,拿起一只红彤彤的野果,用毛茸茸的大尾巴使劲踩,最后亮起一对光灿灿的大板牙用力一夹:嘎嘣脆,味道还可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突如其来的狂笑吓得抱头下蹲,肥头松鼠把脸伸出树洞看了看,然后又继续缩回去果子堆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