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非鱼看了他一眼,拽着他手沉了下去。在她的牵引下,破锣音也潜进了海里。
两人顺着水流潜了一段距离,就在破锣音肺里的空气被抽干,憋不住要浮上去的时候,靠近浅滩的礁石上出现了一个黑洞。
冷非鱼冲他勾了勾手,示意钻进去。
顺着黑洞游了不到十米的距离,海水越来越浅,最后,两人双脚踏在了陆地上。
“这是什么地方?”
破锣音环视周围,这是一个典型的岩洞,潮水将洞口封死,很难发现这里还有另一番天地。
再次复杂地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冷非鱼,他漆黑的眸子紧了又紧,蒙上一层冰冷且疏离的雾气。
冷非鱼现在没有心思顾及身后的人,她一边调整自己的呼吸,一边想着冷漠男子遁出淮源岛的方法。
她和飞鸟也曾经借着在周围岛屿游玩的机会,摸清了整片海域的状况,并找出其中的安全漏洞策划了逃离方案,开玩笑说,等哪一年来参加展会的时候干一票大的。
如果她没有估计错,那人也准备用同样的方法逃脱,只不过因为她的介入,他被追踪的时间提前了七个小时,增加了难度。
按照她与飞鸟以前的策划,先将游艇开到深海区,然后坐着快艇回到这里,将快艇藏在礁石后面。半夜拿走武器后,开着快艇到达深海区,重新回到游艇上,两个小时之后就会到达最近的那座附属岛屿,凭着伪造的交易纪录顺利离港。
飞机自然是首选,最早的航班在凌晨三点五十分,如果偷盗的手法干净、利落,会展中心的巡视人员不会发现任何异常,展商进入会场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冲锋队接到消息进行全岛搜索那是八点以后的事了。那时他们已经下了飞机,五个小时,足够他们飞回大陆,至于怎么回Z国,回C市,这些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或者……
冷非鱼脑袋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或者他不用逃,只要在附属岛屿上先把东西寄出去,他一样可以回到岛上一边恶趣味地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边继续参加展会。
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她压根就没注意破锣音审视的眼神和越来越黑的脸色。
“喂,问你呢,这是什么地方?”
破锣音没耐心地吼了一句,胸口因为突然提气压迫了肺,猛烈咳嗽起来。
看着他痛苦地捂着胸口,冷非鱼投了个“自作自受”的眼神给他,慢悠悠地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别动。”
话音一落,她已经利索地撕开破锣音的衣衫,从裤兜里掏出荧光棒晃了两下,借着绿幽幽的光亮察看他胸口上的伤。
破锣音心里憋了气,想背过身子,乍一看到冷非鱼专注的眼神突然没了底气,别扭地将脑袋转向一旁,气呼呼地瞪着洞穴深处。
冷非鱼的眉头越皱越深,破锣音白皙的胸口上有个明显的乌黑掌印,即使在幽暗的绿光下也刺眼得很。这一掌下手极狠,如果打中了要害就算没有当场毙命,至少也半截入土了。
“忍着点。”
她从靴子里掏出匕首,控制好力度,顺着胸口斜着划了一刀,黑色的血液顷刻便从刀口冒了出来,顺着胸口肌肤的纹理往下趟。
伤口不深,可以自动止血,不过冷非鱼还是解下了绑在靴子内侧的绷带——她浑身上下,只有这个地方还没有被海水浸湿。
垂着眼帘,她朝破锣音胸口贴近,将绷带覆在伤口上,朝他身后绕去,双手各执绷带的一头,在他后背上艰难地交叉了一下。
感觉到胸口被柔顺的湿发撩起的痒酥酥的感觉,破锣音脸色微红,却仍旧固执地看着洞穴深处的黑暗。鼻尖下萦绕着熟悉的清淡香气,他困难地咽下口水,随着喉结的滑动身体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如坐云端。
晕头转向中,他笨拙地捻了捻手指,克制住想把怀里的人禁锢起来的冲动。感觉到冷非鱼微凉的红唇若有似无地擦过自己的肩头,他呼吸加速,抽了抽鼻子。
“很痛?”
“没、没有。”破锣音慌乱地应道。
冷非鱼包扎好伤口后,看了一眼洞穴外的海水,现在差不多凌晨两点,她必须尽快赶回去,虽然君无瑕喝了掺有安眠药的牛奶,可谁知道中途会不会有意外出现。
起身,她转了转酸痛的手腕,对破锣音说道:“血止住了你就可以出去,这里靠近沙滩,你只要浮出水面就能看见陆地。”
“你要去哪里?”破锣音试着站了起来,外面还有追兵,他可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
“我有我的事要做。”冷非鱼朝洞穴外走了两步,见他也跟了上来,不由得怒了,“还有,你别跟着我,你这样会暴露我的行踪,没有你的拖累,我逃地还容易些。”
破锣音听到她的话立刻停下了脚步,受伤地看着她,良久,冷漠地哼了一声,重新回到先前的地方坐下,生起了闷气。
冷非鱼懒地解释,湿漉漉的面罩罩在脸上让她很不舒服,重新回到海里,她游上了岸。
站在沙滩上,她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不管是死前还是重生之后,她都不喜欢与人接触,她讨厌心里的秘密被人窥视的感觉,还有,太多的牵挂和羁绊会成为她的弱点。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她不需要类似“朋友”的角色出现在自己身边,更别说要因为一句话解释什么——盐水虽然有消毒的作用,可浓度过高会对皮肤组织造成伤害,他最好还是完全止血后再离开,她与他的交集,应该到这里就结束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想了想,她先溜回靶场看了一眼,冲锋队已经彻底清剿了这里,先前她遗落在地上的重机枪被他们带了回去。那是她故意的,目的就是将冲锋队引过来,与冷漠男子交手,她没把握全身而退,与其将自己放在不确切的因素里,她更愿意同归于尽。能不能逃得了,大家全凭各自的本事,至少,她把潜伏在自己身上的危险转移到了所有人身上。
只是可惜了,那把枪她一时半会拿不走。
浑身冰冷地回到酒店,她先到床边探了探君无瑕的鼻息,见没有异常才轻手轻脚地摸到浴室冲了个热水澡,缩上了床。
背还没挨着床板,君无瑕就习惯性地伸手把她抱进了怀里。
冷非鱼心里一紧,随即慢慢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轻声问道:“怎么了?”
“还是抱着你睡踏实。”君无瑕闭着眼睛,微埋着头,蹭了蹭她的颈窝。
他的声音里还有未睡醒的惺忪,冷非鱼稍稍松了口气,心里却在琢磨:下次是不是加大安眠药的剂量?
“嗯,再睡会儿吧,天快亮了。”她模糊地应了一声,缩进君无瑕的怀里。
君无瑕慢悠悠地睁眼,胸口的疼痛依旧,侵蚀着从海水带上来的寒气。直到现在他才缓了口气,受伤和担心消耗了他太多的气力,月光下微白的俊脸笼罩了一层青灰色。
看着怀里人熟睡的模样,君无瑕突然感到很生气,他担心她,她却无所谓地睡着了。
带着惩罚性质的一吻重重地落在了冷非鱼的唇上。
“唔……无、瑕。”
冷非鱼拧眉,连眼睛也没睁开,只是顺手推了他一下,力气并不大,折腾了一晚上,她也乏了。
恶作剧地笑了笑,君无瑕安分地将她抱在怀里。
想了无数个惩罚她的方法,却在见着她的时候被安心冲淡,想想,自己还……真是没骨气。
……
因为昨天晚上的事,今天整座淮源岛连同周围的岛屿全部封锁了,展销会也暂停,等到刑侦部门取证完毕之后才重新开放。
不过,这并不影响各个买家的心情,这些人都是在道上摸滚打爬多年,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趁着暂时休息的时间,众人难得轻松地在海边休憩。冷辰旭闲地无聊,怂恿大家入海钓鱼。
在封锁期间出海,只能坐岛上的船只,由岛上的工作人员驾驶,出海的距离也有所限制。
这并不影响冷辰旭高亢的情绪,在他的游说下,众人带着垂钓工具坐上了游艇。
君无瑕一边翻看鱼竿组装说明书,捣鼓着手里的鱼竿,一边信口开河地对冷非鱼说道:“鱼鱼,上次我没钓到鱼,这次我一定钓一尾金枪鱼,晚上我们吃生鱼片。”
“你就吹吧。”冷非鱼戴着宽沿儿太阳帽,躺在沙滩椅上,懒洋洋地扇着手里的折扇。
“上次是我方法不对,踩高跷钓鱼是这里土著的家传手艺,我一个外人怎么会?今天不同了,今天是传统的钓鱼,只要有鱼饵,我才不信我钓不上来。”
冷非鱼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装满鱼饵的工具箱,语气淡淡地说道:“昨天我们从展会出来,不是也到深海钓鱼了吗,也没见着你钓上来啊。”
君无瑕试了试鱼竿的力度,不以为意地说道:“昨天那是踩点,今天才是玩真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