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朱九与俏儿刚起。忽闻叩门声,打开一看,江尚与岛王站在门外。
朱九居岛上半年,日夜专精机巧之术,与武乾不曾相遇。此时门口站着个糟老头却也一时面面相觑,认不出是谁来。
“还不拜见岛王!”
听了江尚这话,朱九和俏儿才反应过来,立马行跪拜之礼:“岛王安康!”
武乾倒也干脆,并不与之为难:“行了,行了。今天有要事而来,进屋说话。”
四人进屋,围坐朱九自制八仙桌前,接过俏儿倒的茶水。
武乾轻尝一口,向朱九问:“小娃娃你今年多大?”
“小子方才九岁。”
“九岁……”武乾思量片刻,说道:“九岁能有这武功,应该遇到不少奇缘吧。”
江尚替其答复说:“天生内力,不修自长,为其一;九淬传人,为其二;盐帮子弟,左叔莽亲授武功、修为,为其三;再加上如今身在千鹭岛。这四件机缘任何一样被他人遇上都是足以在江湖扬名立万的了。”
“是啊,这就是问题。”武乾叹下一口气,“小娃娃你奇缘太多,势必招人妒忌,偏偏年岁尚幼,又怎么经得起这些?依我看,你们退出千鹭岛吧。”
“啊?”江尚大惊:“师父你这是……”朱九与朱俏儿也一时张口不能言。
“且先听我把话说完。”武乾打断江尚的话,“千鹭六门各自独立,我虽是岛王,却也不得干涉其他六门。像我们奇巧门可凭奇门机关打破规矩,其他五门也是相同的。明经门与人风评,偏偏人言尤可畏。小娃娃你可懂得?”
朱九颔首思索片刻,无奈点点头:“之前我沿街行乞,常在街边听见三姑六婆指人说长道短,你说的人言可畏我能懂的。”
“是了,三姑六婆尚且如此,更何况这群熟读天下诗书经纶的文人。”武乾拂过拉茬的胡须,“常言文人相轻,骨子里有一种傲劲,千鹭明经门更是如此。千鹭六门相互开放,不乏有文人好武。日前比武台上你参与的比斗中也免不了有明经文人。”
“所以你判我输了,这个我知道的。”朱九插话道。
“对,但问题不止于此。你在台上放言称你身怀九淬,这才是现在最叫人头疼的。”武乾道。
朱九一时摸不着头脑:”这剑是我娘给我的东西,有什么问题?“
“剑当然没什么问题,问题是这剑太出名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何况你身为盐帮子弟,这对于这些明经文人而言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黑点。”武乾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坐在朱九身侧的俏儿:“更何况你的身边还有一个小魔女。”
俏儿听到“小魔女”三个字顿时来了气:“喂,老头子。你说谁呢。”两眼贼鼓鼓瞪着武乾不放。
“你娘乃南诏国万蛊教五毒娘之一,而万蛊教对中原而言无异于魔教。”武乾义正言辞道:“我说你是小魔女并非有意侮辱你。这是实情,你得接受。”
“你……”俏儿恼羞成怒,抬起右手,连射出三注缠蝎丝。江尚心下大骇,立马抽出宝剑格挡。好在有惊无险,全员无大碍。
“俏儿你冷静些!”江尚叫道:“岛王与我过来是要帮你们的。”
争执期间,房屋大门洞开,秦雅兰大步踱来:“江师兄,小九,情况不妙!”乍一眼瞧见武乾,秦雅兰方才施了个礼。
“坐下说话吧。”武乾说道,顺手又给秦雅兰倒了杯茶。
“我途径六门前广场,听见弟子谈论。说小九与俏儿曾在扬州城外屠戮官兵、还重伤了四皇孙。”
听见秦雅兰所言,朱九面色一黯,低头不再说话。
武乾看其神色,猜到一二端倪,但仍未确定,向朱九问道:“是真的吗?”
朱九摇摇脑袋:“小子当时用功过渡,以致走火入魔。至于发生了什么,打伤了谁,一概记不得。”
“哼!”俏儿余怒未消,气呼呼道:“这些人知一不知二,全是道听途说!小九哥哥才没有杀人,明明一直是在保护大家。”
“这些真相我们当然知道。可是三人成虎,流言蜚语散布的多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甚至有时,它会比真相更加像是真相。”江尚如是说道。“再说,杀人的是小九的师父,这事情我们又如何同他人说?”
“没错,所以我打算叫你们先离开千鹭六门,避避风头。”武乾承江尚所言,接下话题。忽而站起身,“时候也不早了,我还得去比武台主持春庆。你们在这考虑一会吧。”说罢跨出屋外,意欲离去。
江、秦二人同时站起,道一声:“恭送岛王!”朱俏儿却依旧并未正眼瞧他,武乾暗中知她心中有气,也不多说什么,跨步要走。
忽听朱九叫道:“敢问岛王为什么要如此帮助小子?”
武乾一笑:“这世人有千万般善恶,但大人的纷争始终与你们些个小孩无关。小孩子就应该随心所欲的成长便好了。”
朱九听得一时云里雾里,不知该接什么话。思量片刻,终究只憋出“恭送岛王”四字。
当日武斗赛打完,传言赵子扬于第二场比试中败北。但朱九一行人并无心关注比赛,四人始终聚于简屋内,商量着往后的事。
当日下午,千鹭岛执勤弟子来到奇巧门,叩开朱九房门。眼见江尚与朱九谈吐,神色尤其诧异:“诶?江师兄,岛王说你被朱师弟打伤了,你俩怎么……?”
众人听之,自觉有个中玄妙。江尚遂岛王的话,说道:“啊啊……疼是疼了些,但都是皮外伤,不打紧的。更何况,终归是朱九无心之过。”
朱九承其言,演道:“实在事抱歉的很,江师兄。”
执勤弟子不再多问,从袖间取出纸卷:“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事实终究是事实,也难怪岛王发下逐岛令了。”
打开纸卷读道:“新晋弟子,朱九身负邪功,以致走火入魔、打伤同门。依千鹭岛规,应废其手足,逐出千鹭。吾念其年幼,特赦之。允其暂驻于千鹭沿岸,由百草门弟子秦雅兰掌其衣食。千鹭绝学,一律禁修。其妹朱俏儿,并惩。”
朱九听得话语,心头喜也不是,怒也不是,想到:好歹生活上面不算问题,可我来千鹭岛终究无所学,岂不是虚度?也罢,也罢……比钱年前要饭的生活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一阵自我安慰过后,朱九总算叹一口气,单膝跪地,行礼道:“劣徒朱九领罪!”
气氛就此沉默,执勤弟子念完纸卷,兀自离去。俏儿心头有气,泼骂道:“什么叫禁修千鹭绝学!屁大学问,不修也罢!”
秦雅兰劝慰道:“岛王既然是帮我们的,那他背后必有另一套法子。俏儿妹妹先不要动气。”
顺着秦雅兰的话,江尚说:“师父与我聊过这事,明里把你们驱除到延岸是为了止住明经门的风声,又派秦师妹照料各位起居衣食,其实吧是叫秦师妹代授绝学。若有特殊需求,尽管叫秦师妹提出便是。”
“那倒是多麻烦秦姐姐。”朱九谢过秦雅兰,瞧见朱俏儿还是一脸气鼓鼓的样子,便上去摸摸脑袋:“俏儿不生气,我们就是换个地方住而已,没差别的。离海近了,我还能给你捕鱼吃,可鲜了。”
“唔~也罢也罢。”俏儿不再说什么抱怨话,“那我们去沿岸边住哪里?”
“对啊,住哪里啊?”朱九也随之问道。
秦雅兰微微一笑:“千鹭岛南岸有一栋小屋,是家父与我遭遇海难上岛后造的。虽然时间久了,但还算个好住处,只需要打扫一下,应该就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