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春分,清晨的温度仍有些偏冷,但在雁荡城内,家家户户都已自梦寐之中苏醒,纷纷早起,开始生火煮饭。
而在雁荡城的最南端,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巍峨府邸,朱红色的大门左右,还分别摆放着两头巨大的血蛟石雕,而这里就是雁荡城内赫赫有名的五大家之一,韩家!
至于此刻,一些膀大腰圆的壮汉,或是抡石锁,或是劈大刀、舞长枪,总之招式五花八门,正在韩家偌大的“演武场”内晨练。
未几,一个瘦小的少年,手里拿着把麦穗扎成的扫帚,一边心不在焉地扫着落叶,一边频频探头探脑地朝演武场张望。
这少年约莫七八岁的年纪,又瘦又小,但肌肤却很是白皙,容貌也格外清秀,穿着件打着补丁的布衣,清亮的大眼里满是向往之色。
“啊!韩跃大叔的猛虎拳!”
少年一脸兴奋之色,他两眼睁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望着演武场内的一个壮汉,那壮汉正在施展着一套拳法。
“拳劲刚烈,出拳有虎啸之声响起,拳影漫天,宛若一头猛虎幻影!”少年喃喃自语,仿似丢失了魂魄,竟一把丢开他手里的扫帚,当即就在演武场外,打出一套那个壮汉所施展的“猛虎拳法”。
他扎着马步,连连运气,而后右腿上前一步,与此同时,胯骨上提,一道自下传来的劲力,顺着腰部攀升,传递至这孩子的肩膀。
遽尔,就见他肩膀一震,手臂舞出一个诡异但却流畅的弧度,紧接着,右拳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轰去,竟是轰出了一连串细微的气爆之声,隐隐有一个硕大的虎头,自气爆之处缓缓形成。
在此之后,他又轰出了第二拳、第三拳,一拳连着一拳,那些幼小的拳头在他身前打出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拳影,拳影构成一头咆哮连连的虎兽幻影,而他体内,也接二连三地传出低沉的虎啸之声。
少年的心神完全沉浸在这套猛虎拳法之中,他陷入一种忘我的境界,完全忘记了外物,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更加忘记了他的扫帚,也忘了管事交给他的工作。
猛虎拳共有二十二拳,这二十二拳宛若行云流水般地施展开来,他的动作极其流畅,而当这一整套拳法打完之后,他清秀的小脸也早已布满了汗水,顿时嘿嘿地傻笑了起来。
猛虎拳,他又学会了一套拳法!这半个多月以来,每天清晨,他都会偷偷摸摸地跑来演武场,看韩跃大叔练拳。如今他终于偷学成功,再次学会了一套拳法!
就在这时,一个大大的巴掌,“啪”地一声,狠狠地抽在了少年的后脑勺上。韩家的管事韩春脸色铁青地咒骂。“韩啸!你这个小兔崽子!我要你给我打扫中庭,你他媽的竟然跑到演武场来了!?”
“啊?”糟了!韩啸顿时扭头,他垮着张小脸,可怜兮兮地望着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韩春。
“春管事,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饶?”韩春气急败坏,“饶个屁啊饶!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啊?叫你干活你不干活,你才多大岁数啊!啊?浑水摸鱼这招倒是学得挺溜啊!要不是看在幕轩公子的份上,我他媽早就把你撵出去了!”
“春管事……”韩啸还想求饶,却再次遭到韩春的喝斥。
“你他媽给我闭嘴!”韩春怒骂着,他伸出胖胖的手指,点指着旁边的两名护卫。
“韩刚!韩兆!你们俩给我听好,把这小兔崽子给我关进柴房里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给他饭吃!”
“春管事!”韩啸一听,顿时黑着张小脸儿大叫。“您别这样啊!”他饭量奇大,他最怕挨饿了,更何况柴房一到晚上又黑又冷,他实在是被春管事给关怕了。
“春管事,我知道错了,您别把我关进柴房,我真知道错了!”
“闭嘴!”韩春大叫着,他怒瞪那两个杵在旁边的护卫,说。“媽的你俩还愣着干么?还不赶紧撒愣的!把他给我关进柴房里去?”
那两个护卫一见韩春发飙,急忙朝韩啸大步走去,其中一人更是直接拎起韩啸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把韩啸抓了起来,而后急急忙忙地朝柴房的方向跑去。
不跑不行啊,韩家的人谁不知道,“春夏秋冬”四个管事里,这春管事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下人们一旦反应慢一点,轻则克扣半年的月俸,重则直接赶出韩家的大门。但惟独韩啸这孩子是一个例外,没办法,人家有靠山啊!韩家三杰之一的幕轩公子可是罩着韩啸呢!
没过多久,韩府下人宅邸的一间柴房中,韩啸小手拖着腮帮子,他拧起两道清秀的眉宇,蹲在紧闭的柴房大门前。
“我又被关进来了,”他郁闷坏了,已经不知这是第几次了,一个月三十天,他起码要有半个月以上是在柴房里面度过的。
摸摸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韩啸认命地叹息一声。“唉!幸亏我早有准备,藏了两个窝窝头在身上。”
从怀里摸出两个窝窝头,韩啸砸吧砸吧嘴,先是掰下一小块塞进嘴里,然后将剩下的窝窝头重新揣回怀里。
按照他的“经验之谈”,春管事每次关他禁闭,都会关上三天,直至三天之后才会放他出去,而在这三天里,没吃没喝,所以这窝窝头要省着点吃,毕竟这可是他未来三天里的粮食呢,他可不想挨饿。
虽然这芝麻大点儿的窝窝头,根本就填不饱他的肚子,毕竟他的饭量向来惊人,但……唉,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他怎么会被春管事抓到呢?
他真是倒霉透顶啊!
韩啸带着无限的怨念,他鼓起了腮帮子,恶狠狠地嚼着窝窝头泄愤,仿似将这窝窝头当成了韩春管事。
半晌之后,韩啸待在柴房里,实在无聊。
他眼角余光扫见堆在墙角的干柴,大眼顿时亮起。
就见他抓来一根干柴,挺直了瘦小的背脊,那小小的身子直挺挺的,仿似一杆紧绷到极致的标枪,而后,就见他将手中那根干柴当成了兵器,霎时之间,舞出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枪法。
这套枪法也是他从演武场上偷学来的,名叫“混元一**”,此枪共有四式,分别为“刺”、“劈”、“扫”、“防”。
很简单的四式枪法,但威力却极强,一枪刺出,犹若离弦重剑,更似奔雷炸响,携有万钧之势。而当枪杆劈出之时,更如泰山压顶而来,至于扫,则是有着横扫千军之力,防,则是四式枪法之中唯一的一式防御枪法,防之枪法一出,可将自身从头到尾防御得密不透风。
韩啸玩转着手里的那支干柴,枪法、剑法、刀法、棍法,等等招式层出不穷,信手拈来。
倘若有外人见到此景,定会大为惊骇!
虽然韩啸尚未踏足修炼者之列,但他在兵器招法与拳脚方面的造诣却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高深的境界,可他的年纪却不过八岁而已!
月升日落,一天过去了。
天色已经黑了,韩啸也终于丢开了手中的那根干柴,他气喘吁吁地躺在了地上。
柴房里漆黑不见五指,夜里的寒风在柴房外呼啸而过,一缕缕透过门缝吹进柴房的冷风,使得韩啸冷得发抖,冷得打颤。
“韩啸!韩啸!”就在这时,柴房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韩啸一听这声音,就知门外的人是谁。
他直接打了个滚,两眼闪闪地扑向柴房的大门。
“二狗子!你给我带吃的了吗?”韩啸的声音里充满了欣喜。
“带了!带了!”二狗子急忙说。“我刚刚回来,就听说你又被春管事关进柴房里来了,幕轩公子又没在府里,出去给长老办事去了,估计要过几天回来。所以我就直接去厨房,给你偷了点好吃的。”
“啥好吃的?”韩啸急忙问二狗子。
“葱油大饼!”隔着一扇门板,虎头虎脑的二狗子得意地说。
“啊?”韩啸顿时垮下了一张小脸儿,“葱油大饼算啥好吃的?我还以为你多少能给我偷点肉呢。”
“你想的倒美!”二狗子说,“还肉呢!又不是逢年过节,哪来的肉啊?我自己还想吃肉呢!”
语毕,就见一张葱油大饼,从柴房的门缝底下一点一点地塞了进来,“再说了,”柴房外的二狗子嘀咕着。“你现在被关在柴房里,就算我真的偷到肉了,也给不了你啊?”
“你说的也是。”韩啸挠挠头,然后一把抓起被二狗子从门缝里塞进来的葱油大饼啃两口,旋即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对了,二狗子,你说幕轩公子他没在府里,出去给长老办事去了,办的啥事啊?”
“我哪知道啊?”二狗子按捺着想翻白眼的冲动,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别忘了,我现在是义公子的近侍,整天跟在义公子的身边,哪有那个闲功夫去注意幕轩公子啊?”
韩啸顿时嘿嘿地傻笑两声。
春管事经常关他禁闭,他也常常挨饿,但有时候比较幸运,就像今天,二狗子有时会给他偷渡些吃的,免得他饿着。不过自打二狗子成为义公子的近侍后,他就很少能见到二狗子了。
“对了!”二狗子兴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跟你说!韩啸,你以后再也不能叫我二狗子了!”
“为啥?”韩啸不解。
“我有名字了!”二狗子兴高采烈地说,“义公子给我取了个名字,他让我姓韩,全名叫做韩嘉珲!”
“这是一件好事!”韩啸真心地为二狗子高兴。
韩府奴仆,虽然大多皆是姓韩,但与韩家却无半点血缘关系,几乎都是主子赐予的姓名。比如韩啸,他的名字便是幕轩公子赐予的。
“唉哟!”门外响起二狗子的一声惨呼。“坏了!韩啸,有一队巡逻护卫正朝这边走来,要是被发现,我可就惨了。不行不行!我得走了,我明天再来看你!”语毕,二狗子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韩啸摸摸鼻子,然后狼吞虎咽地大口咬着葱油大饼。
他总算可以放心的吃东西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明天不会饿着了,毕竟二狗子已经说过了,明天会再来看他的,而他也相信,二狗子一定会带着吃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