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甲,月奴、石头若是少了一根寒毛,我让你不得好死。”
心头勃然大怒,武牧猛然冲出帐篷,发足狂奔。
鬼面老者也随之起身,饶有兴趣的扫了众人一眼,跟着也向外走去。
营地之中,也有许多黑甲军巡逻,但见武牧状若疯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竟没人敢阻拦。
虎死余威在,何况那只老虎还未倒地。
慌不择路,加上四处打听,花了一些时间才摸清赵甲营帐所在,当武牧赶到之时,却见石头一动不动的躺在了营帐之外,昏厥过去。
正要查看石头伤势,忽然帐篷之中传来月奴一声怒斥:“狗贼,就是死,我也不会让你得逞。”
一声怒吼,生怕月奴做出傻事,顾不得石头,武牧冲向帐篷,大吼道:“不要,月奴,我来了。”
然而,命运有时终究是那么残忍。
当武牧冲入帐篷之中,却见月奴嘴角含血,一脸笑意的看向帐篷口,喃喃道:“少爷,你终于来了。不过,月奴下手快了点。”
月奴手握一根木制发簪,插在了心口,纤细的身形向后倒去,就像飞落树枝的枯叶。
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月奴揽到怀中,伸手去搭她的脉搏,武牧心头一片冰冷。
苍白的面孔泛起一丝微笑,月奴怔怔的看着武牧,伸手去摸他的脸颊,笑道:“少爷,我没让武家蒙羞。”
“嗯、嗯……是的,月奴好样的,没让武家蒙羞。”
武牧拼命的点着头,两条龙眉狰狞起来。
鲜血、怒吼,让赵甲疯狂的头脑清醒了许多,怔怔的看了武牧、月奴片刻,一股莫大的恐惧,从心底升起。
“不管我的事,我没对她做什么,我只是想请她喝酒,她是自杀的。”
双手连摆,似乎要推脱自己的干息,赵甲手舞足蹈的退到帐篷之外,正好看见了钱乙。
钱乙黯然道:“死了?”
通红的面孔迅速苍白,惊慌失措的赵甲拉住钱乙道:“老钱,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帮我想想办法。”
钱乙冷笑道:“你不是再见到他,就打他个筋断骨折吗?”
赵甲冷汗直流,低头道:“我本以为是这样,但我一见他,不知为何,反而更加害怕了,仿佛面对真正的法家拂士。”
钱乙一声叹气,道:“去找庞世子吧,酒是他给的,话是他说的。”
一拍脑袋,苍白的脸色有了几分血色,赵甲欢喜道:“对,对,找庞世子,他是我发小,我怎么给忘了……”
“我来了,我来了。月奴,你要支持住,支持住。”
感觉怀中的娇躯渐渐冰冷,武牧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感觉心头一股火焰,加上一种酸酸的东西,不停的涌出。
自小有月奴陪着长大,陪他读书,听他念诗,和他玩耍,帮他铺床叠被……
幼时,受了爷爷责罚,还跑到月奴怀里哭泣,多年以来月奴已经成为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如今月奴躺在他的怀里,只不过却在渐渐失去生命。
“少爷,我……”
月奴低语间,一缕鲜血自唇边溢出,那黑溜溜宝石般的大眼睛,却慢慢暗淡下来。
慌慌张张的擦去月奴唇角鲜血,武牧颤颤道:“月奴,不要说话,不要你说话,气会没有的。”
“我现在……不说,以后……怕没机会了。少爷……月……月奴……喜欢你。”
月奴暗淡的眼眸,忽然放出明亮的光彩,烨烨生辉的盯住武牧的脸颊,似乎要将他的样子印入灵魂深处。
看着这个聪明、俊俏、善良,有点傲气,有点天真的少年一点点长大,月奴发现,自己的一颗心早已被他夺走了。
喜欢看他自负、傲气的摸样,喜欢他读书、发呆的摸样,喜欢看他被石头一句话噎住半天的摸样……喜欢他俊俏的面孔,喜欢他宽大的龙眉;总之,喜欢他的一切。
多么想能够一生一世的这样看着他,即使不嫁给他,陪着他也好,只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武牧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月奴,我也喜欢你的,我们都喜欢你,月奴。”
惨然一笑,月奴断断续续道:“我们的……喜欢,是不一样……的喜欢。我喜欢你,是夫……妻的那种……喜欢,不是对石头……的那种喜欢。”
怔了一怔,似乎有些明白,心头的酸意更浓几乎忍受不住,武牧呜咽道:“夫妻?执子之手,与子皆老的那种喜欢?”
“嗯。”
月奴艰难的点了点头,开心的笑了起来。
“月奴,我也喜欢你,就是那种喜欢,只要你不死,就是那种喜欢。”
武牧虽不知道自己心底究竟是不是那种喜欢,但他知道自己终究是有种喜欢月奴的。
心头的酸意,因那苍白的脸颊而决堤,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一滴滴泪水,不住的自眼眶奔涌而出。
泪水滴入月奴唇中,她轻咬嘴唇,急道:“少爷……你哭了,从七岁开始……你就再也没有流过泪了,月奴……不想看到你伤心的样子。”
手忙脚乱的擦去眼泪,武牧抽泣道:“好,我不哭,我不哭。”
“少爷,你以后……要做……大人物的,不能……轻易流泪……好想我们的老宅子……好想在看看我种的梅花树。”
细语如丝、断断续续,月奴嘴唇开合,突然精神似乎好了起来,声音也大了些,只是脸颊有些羞红:“少爷,月奴好累,想睡觉。你,能不能亲月奴一下……像夫妻那样。”
“可以的,可以的。只要你不死,什么都可以。”
眼泪不停的涌出,武牧连连点头,月奴暗淡的眼神也有了一丝光彩,带着血迹的笑容,更加凄美了。
武牧流着泪,低着头,向那带着血迹的苍白红唇吻去。
刹那间,月奴双眼亮起一抹光华,心头涌出一股满足。
支撑着枯竭的意志,盯着少爷苍白、干裂的嘴唇,等待着那个临别之吻。
一寸一寸,当双唇就要相吻的刹那。
突然,那明亮双眸光华散尽,虽凄美笑容依旧,但头颅一歪,彻底的失去了最后一丝生命。
美丽的双眸黯然无神,带着满足、遗憾,睁的好大。
那一吻,留在了脸颊之上。
“月奴。”
抱着她的脸颊,武牧拼命的吻着那不断流出鲜血的红唇,心头暗恨自己为什么不快一些。
为什么就连最后一个夫妻那样的吻,也不能满足与她。
“啊,赵甲我要你死。”
以命抵命,血债血偿。
胸膛中的火焰彻底爆发,武牧仰天大吼,泪水不住的流出,紧紧的抱着月奴,亲吻着那冰凉的红唇。
散发着余温的鲜血,不住的自月奴心脏、唇边流出,那美丽的眼睛失去了光彩。
吻上那冰凉、滑腻的红唇,想起那持子之手、与子皆老的奢求,他的心痛了。
一遍一遍的吻上冰凉的红唇,他知道即使千遍万遍,也抵不上生前的一个临别之吻。
不知多久,石头突然出现在身后,跪伏在地,那颗大脑袋几乎低到地上,憨厚的面孔,满是自责。
“少爷,我太没用了,我连他一巴掌都挡不住,我保护不了月奴姐。少爷,我没用,你打我吧。骂我吧。”
怀抱逐渐冰冷的躯体,武牧颤颤起身,摇摇晃晃的向外走去,呆呆道:“石头,不怪你,怪我。走,我们走。”
“去哪里?”石头一愣。
一阵冷风吹过,漆黑的双眸凝视着漆黑的夜,武牧牙根紧咬、斩钉截铁道:“报仇。”
不知何时,鬼面老者出现在两人身后,怪声道:“你若真能报的了这个仇,就回来见我。我给你真正的力量,让你再也不会因为失去至爱而痛苦,桀桀。”
刺耳的怪笑,令武牧眉头一皱。
然而谁都没有发现的是,自从鬼面老者出现后,月奴的心脏伤口,再也没有流出鲜血。
武牧没有理睬他,只是抱着月奴的身体,一步一步的向中军大营走去。
那是黑鹰的营帐,也是此次三千黑甲军最高掌权者。
一路行来,黑甲军巡视不断,但却没有人上前拦截,任凭他抱着那具血迹斑斑的躯体,走向中军大营。
看着越来越近的武牧,守护中军大营的两个黑甲军相视一眼,不知该如何面对。
终于,一名黑甲军上前拦截道:“站住,中军大营,乃黑鹰将军的营帐,岂能任人随意闯入。你若要进入,容我通报。”
“滚。”
武牧依旧向前走去,似乎懒得多说一个字。
作为法家嫡传,武牧自幼受过严格、苛刻的教育,他一向懂得规矩、懂得尊敬别人,但此刻再也忍不住了。
凡是挡在面前的,他只想用尽所有的手段将之撕成粉碎。
那名黑甲军心头隐生怒意,踌躇该如何应对时,忽然一道传来淡淡声响:“不得造次,让他进来。”
声音平淡、不怒自威。
营帐之内,灯火通明,约有三丈大小,摆放着三张案几。
坐北朝南主座,身披漆黑铠甲头戴虎形铁盔面容古板坚毅的黑鹰将军双手按膝跪坐而立。
身形似美人慵懒,气聚神凝,加三千铁甲环列,成雷霆万钧一发之势,他的精气神已合整座大帐结合起来、惶惶威压若天威。
有军队的弟子,便有兵家弟子。
黑鹰年纪不大,二十有七,却是正统兵家子弟出身,乃此次三千黑甲军执掌者,他的话便是军令。
左侧案几坐着一名金衣人,看不出年纪,只因为他实在太胖,整个身子估摸最少有四百斤以上。
唯一给人留下的印象扫把眉、小眼睛、塌鼻梁、大嘴巴、凸肚皮,虽面貌十分丑陋,但脸上肥肉总不经意间堆起一些笑容,样子也显得和善。
庞清,大赢四大开国贵族一脉九鼎侯第七子,为偏将军,权柄仅次黑鹰。赵甲满头大汗的站在他身后。
右侧案几空置,本应是监军莫狂生的座位。
怀抱月奴,武牧踏入大帐,石头紧随其后。
一入大帐内,武牧悲伤的神情消失一空,整张面孔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战斗最要紧的是冷静。
石头却大脑袋狰狞,似一头择人而噬的小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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