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对李仲平的误会解除了,秦琴从派出所出来时,被老九用匕首绑架钻进王再声的汽车,要求王再声给他拿50万。李仲平望着秦琴求生欲望极强的眼神,心潮澎湃,秦琴生命危在旦夕,李仲平改变自己宽容平和的心态,执意要击毙老九解救秦琴,然而,谈判专家提出歹徒的生命也需要尊重。李仲平主动请求再做最后努力,他沉着冷静地走向老九……
1
老九喝得醉熏熏的,在夜色中摇摇晃晃,正走着,突然他借着路灯光线发现王再声攀着秦琴的肩膀从派出所方向的胡同里走出来,有说有笑的。他寻思,世道真的变得不可思议了,连秦琴这样一个流浪乞丐都学会傍大款了。这就是生存的道理啊!生存,活着,谁不想有姿有色、有滋有味啊!连他妈的秦琴这小野丫头、小乞丐都那么会活着,我,我他妈的怎么就不行呢?他“啪啪”给自己脸上抽了两巴掌。他似乎有些觉醒,悄悄地跟在王再声和秦琴后面,见他们俩钻进一辆奥迪轿车。没过一会儿,王再声从车里出来过了马路,到附近一个亮着灯的小卖部买东西。
老九眼珠子迅速地飞转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何不如把那小子放在车里的手包抢走,包里肯定有很多钱。不行,抢了包,那小子还会追来的,他也人高马大的,我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再说,秦琴也认识他,跑也跑不到哪去。抢个钱包那是毛子狗子的事,要玩儿就玩儿大的。哈哈,有了,爷们儿,今天我老九干脆来个鱼死网破了,妈的,你个小娘们儿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也不让你们好过,今天我要劫财劫色一举两得,也不枉我老九是条汉子,是个爷们儿。
他迅速从腰里拔出匕首,跑到车前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室里,左手按下控制锁,四个车门咔啦一声被锁住了。他将匕首对准秦琴的脸说:“小野种,你过得倒挺快活啊!”秦琴正沉浸在刚才派出所的情景里,还没从兴奋状态中走出来,突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她不知道这是在梦中还是幻觉或是真的!
“啪”的一声,脸上挨了老九一个耳光,她这才清醒了许多,她惊恐地结结巴巴说:“九,九伯,您,您这是……”老九喷着满嘴酒气,狠狠地说:“小娘们儿,不听话的后果知道吧?你九伯是什么人你也不是不知道!”“知道知道,九伯,您这是干吗?有话好说!”秦琴恐惧地应付他,她想起老九心狠手辣地对待小四辈儿的一幕,不免有些心有余悸。
“知道就好,你可要听话,不然,你九伯可是六亲不认!”秦琴心理上踏实了许多,说:“行行,九伯我听您的。”老九不紧不慢地对她说:“你要配合我,我今天不想要你命,但你不要命的话我就成全你。你可知道,我现在这地步可都是你害的,小四辈儿也是你害的!所以,你死有余辜。不过,别让我真捅你!”秦琴点点头,听到小四辈儿的字眼儿,她的眼泪禁不住哗哗往下流,她哭着说:“冤枉啊!”“就是你,就是你!哭个屁?别惹急我知道吗?我现在要干大事,不许哭!”老九用匕首在她的肩膀上刺了一刀,吼道:“再闹我宰了你!”咬牙切齿。
秦琴惊叫一声,停止哭泣,捂住流血的伤口,忍着剧痛不敢再出声,生怕惹急了他。
王再声抱着一大堆刚买的方便面、火腿肠和膨化食品走到车前,拉了几下车门没拉开,喊了两声秦琴,没有回应。由于车窗贴着反光膜看不到里面,他走到车头朝里张望。老九朝他挥了挥匕首,又指指受惊吓的秦琴。王再声没看懂是什么意思,但他第一反应是一定有坏人劫持了秦琴。他用手示意老九打开车窗,老九将自动车窗放下一条缝隙,王再声朝里喊:“哥们儿,嘛意思?有话好说!”老九微笑着对他说:“没嘛意思,劳驾您大老板给点钱花。”王再声说:“车里的包里有一万块现金,您先拿去好吗?您别这样!”老九不以为然地说:“这点钱不够,我要50万!”王再声一听傻了,这是碰到真正劫财的了。但他不死心,继续交涉:“哥们儿,我们做个朋友以后有情后补……”“去你妈的,你少废话,赶快拿钱去!”老九恼羞成怒,使劲敲击着车窗。
秦琴在车里暗暗朝王再声示意不要惹他,扬了一下带血的手,示意他赶快去报警。王再声惊醒般扔下东西,向派出所跑去。秦琴望着王再声的背影,感到绝望中还有一线希望。
几分钟后,奥迪车周围呼啦啦围满了警察,李仲平和周所长轮番上前隔着车窗那条缝隙与老九谈判。老九说让王再声把50万块钱拿来,然后放人后他开车就走。
十几分钟后,分局、市局刑警和防暴特警也来了,分局刑警队的队长走过去和老九谈判,因为他们认识。防暴队员们寻找有利地形和位置,准备了狙击手。
老九借着酒劲在车里抵抗,情绪很不稳定,一会儿大吵大闹,一会儿默不作声,时间不知不觉过了几个小时,谈判毫无结果,奥迪车周围拉上了警戒线。
防暴谈判专家也被请来了,据说是刚从警察学院请来的,是个能言善辩反应敏捷的学者。他戴着一副宽边眼镜,很有学者派头。他走过去与老九交谈了几分钟,走回来说,先把他的情绪稳定下来,我们再慢慢商议。他还说,老九从喝酒到现在已经几个小时没有进水了,很容易产生情绪波动。所以,应该尽快给他点水喝。另外,还要马上给受伤的秦琴送药和进行伤口处理,以免伤口感染。
还好,老九没有阻止给秦琴救治,李仲平从窗口缝隙往里扔进一团纱布和浸湿的药布。从缝隙中他与秦琴的目光相遇,突然感到秦琴的眼神中含着强烈的求生欲望。在这些年里,在整个拯救秦琴的过程中,秦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那么想要李仲平解救她。李仲平既欣慰又忐忑不安,欣慰的是从秦琴眼神中终于看到她认可了他过去对她所付出的努力,与此同时,也唤醒了李仲平消沉的意志。
忐忑不安是因为可怜的秦琴竟然落入老九这样的亡命之徒手里,这几乎用尽自己平生精力和生命解救的人将有可能毁在老九手里,千头万绪涌上心头。
水递进去了,老九没敢喝,摇头不要。
奥迪周围早就进行了清场,30米以内不许进人。好在是半夜,没有多少看热闹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传十,十传百,慢慢的,现场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临时指挥部里,正在紧张地召开会议,紧急商讨应对措施。一是谈判化解;二是强攻抓捕;三是拒捕击毙。
大家都很清楚,随着时间的推移,老九随时随地都有狗急跳墙的可能,秦琴的生命越来越危险。
从现场情况来看,刑警们和周所长、李仲平的意见是一致的,认为通过谈判来化解的可能性不大了,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五个小时,再磨下去天就亮了,更不好办,那样会更增加老九的心理负担,从而造成不必要的后果。而且,现在秦琴还在受伤没有救治状态,也很可能发生不必要的病变后果。再则,强攻抓捕不可取,奥迪车密封性很好,弄不好车毁人亡。只有最后一条措施可以解决一切问题,那就是拒捕击毙,因为他们已经给了凶手足够的时间放弃违法犯罪行为,但他不听谈判劝阻,可以被视为拒捕顽抗,实施击毙手段不是不可以。
分局、市局领导也有不同意见,希望再延缓一些时间来给凶手一些生存的机会。这一点,正中谈判专家的下怀,他在会上极力反对使用狙击手击毙老九。
2
临时指挥部领导经过缜密研究,觉得可以适时击毙。刑警和防暴特警各就各位,狙击手已经架好了枪。然而谈判专家不同意,说歹徒的生命也是生命,不能随便被剥夺。谈判专家的意见引起了在场警察的反感。李仲平对这个谈判专家愤愤地说:“瞎耽误工夫,反正现在歹徒的刀子不是架在你亲人的脖子上!”谈判专家听了瞠目结舌,用眼镜布擦拭着眼镜喃喃地说:“人是需要尊重的,歹徒的生命也应该受到尊重。一枪打死他很简单,但要有个过程!”李仲平脑子里突然闪现出当时史伟力抓捕小四辈儿失手的情景,激动地说:“他也许应该被打死,也许不该被打死,但这都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作为一个歹徒,作为一个人,要想不给自己和家庭以及社会带来麻烦的话,就不要去找死。他不尊重自己而去违法犯罪,不尊重别人的生存权利,危及他人人身财产安全,给社会带来极大的危害。他这不是找死是什么呢?一枪崩了他还算便宜了呢!话又说回来,敢动刀动枪,危及人身安全,警察有一千个理由可以当场击毙。歹徒死得再冤枉,也只有这么一个理由。”谈判专家无可奈何地把手一摊说:“唉,我是说能不能换一个人再去试试。实在不行,你们就看着办吧!”在场的领导互相用眼神交换意见,尊重谈判专家的意见,决定再派个人去试试。
李仲平自告奋勇地说:“我去吧,我跟老九很熟,也许能有这个缘分。”谈判专家问道:“你跟他熟到哪种程度?”李仲平回答:“熟得跟亲戚似的。”谈判专家向在场的领导点点头,领导也点点头。
其实,李仲平的心里早就做好了击毙老九的准备。他原来并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种想法,他可怜老九这种人,但又恨铁不成钢。他恨这种人,也是恨铁不成钢。在他看到老九绑架秦琴的那一瞬间,史伟力骨子里的东西一下子从他的心底冒了出来。
他要求带着枪进去。为了安全起见,领导同意了,并嘱咐他站位的角度,要给狙击手留个空,以防不测。同时也让他适当处置,有必要的话可以当场近距离射杀。
李仲平在往奥迪车走去的那几步里,心里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今天这个结果会不会造成对秦琴的伤害,也不知道能不能准确地一枪把老九击毙,如果一枪击毙不了老九,自己会不会重演史伟力的悲剧?
反正今天豁出去了……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犹豫……
微弱的晨曦开始笼罩在现场上空,不一会儿,阳光出来了,周围房子的上半部开始映衬出红霞来。一夜的阴霾过去了,曙光展现在人们面前。
这时候的老九酒劲已经醒了,但干渴和情绪紧张使他激动和狂躁,嘴边布满了白沫,眼睛红得像吸血鬼,时不时地叫喊着:“再不拿钱来我真的要杀人啦!”由于车门锁着,在外面打不开,秦琴不会迅速跑掉。老九并没有强行搂抱着控制她,只是用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从前挡风玻璃可以让警察们看到他的举动。他这种举动很危险,对于两个人的生命来说都是很危险的。
李仲平走近车窗,让他把缝隙开大一点儿,老九一看是李仲平,把车窗放下来一寸。李仲平说再放大一点儿,老九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一寸。他冲李仲平嘶哑地喊道:“你又过来干什么?快让那小子拿钱来!不然的话我真的杀人给你看看!”车窗放下来那一刻,秦琴那双求生的眼睛惊恐又悲怜地望着他,两个眼神又一次碰撞在一起,这深深刺痛着李仲平,他心潮澎湃。尤其是老九那把架在秦琴脖子上带血的匕首,强烈地挑动着他那根极其平和的神经,让他怎么也平和不下来。此时此刻,他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史伟力的遭遇,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在关键的抉择上不能有半点犹豫。
李仲平看看老九,做了一个深呼吸,很冷静地说:“老九,你要不要喝点水?”“快拿来!要热的!”老九的确想喝水了。李仲平转身去找水,一名刑警从附近住家里要了一杯热水递给李仲平,他接过来后又走到奥迪车跟前,从车窗外递给老九。
老九说:“你先喝一口我看看。”李仲平显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你又不是没喝过药,怕嘛!”说着,端起来喝了一大口水。老九看了他很久,像是端详李仲平什么,那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神情,这才慢慢伸出手来接过杯子往嘴里送。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周围的空气似乎被凝固住了,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李仲平很习惯地将手提到腰间,他感觉到了腰里的手枪在召唤他。这一瞬间,李仲平迅速拔出枪来,左胳膊肘猛然伸进车窗里卡住玻璃,同时右手持枪对准老九的脑袋钩动扳机……“砰砰砰砰砰”一连串的爆豆声在车里响起,顿时,老九的脑袋成了血爆花……
久等的刑警们蜂拥而上将浑身发抖的秦琴抢了出来,放到担架上飞速塞进一辆救护车里带走了。就在秦琴被放到担架上那一刻,她感激的目光迅速搜寻着李仲平,两人的四目相对,在夜空中闪烁着喜悦。一切恢复了往常,那么踏实,安逸,她满足地仰头瘫倒在担架上。
清场的时候,谈判专家走过来拍拍李仲平的肩膀无可奈何地说道:“兄弟,你成功了!我佩服你的勇气,这女孩子能活着救出来实属不易。”“我都要崩溃了!”李仲平筋疲力竭地对他说道。他哪里知道李仲平这么多年来为秦琴付出的代价,他又哪里知道,这么多人为秦琴付出的代价……
谈判专家说:“我以为你会让他放下屠刀,没想到你……”李仲平看看手里发热的五四式手枪,无奈地喃喃道:“我不想让他死,但老九这王八蛋找死、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