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琴的后妈曲娣被人杀死在家,秦琴成了重大嫌疑人。
当民警们到她表叔家找秦琴时,秦琴的表叔说两天没见秦琴人影,她又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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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伟力刚回到派出所里,就感觉到一股紧张气氛。周所长把他和李仲平叫到办公室,交给他们两份刚刚传来的“协查通报”,一份是有关外管界新公寓里一起杀人案,死者是从宋安堂搬出去的,正是李仲平的管辖区5号院里的曲娣,也就是秦琴的后妈。前些日子他们刚搬的家,住进新房没多长时间就在前天发生了命案。曲娣死得有些蹊跷。另一份“协查通报”说的是前一段时间,几条未拆迁改造的胡同里连续发生盗窃案件,丢失不少现金和贵重物品,群众反应很大,造成社会影响很恶劣,闹得人心惶惶。
周所长告诉他们,这两条通报发给他们的理由是案犯很可能是宋安堂的人。因为前者与宋安堂有直接因果关系,后者是两界接壤,有顺路作案的可能。
周所长说:“虽然市、区刑警队正在抓紧破案,我们也不能坐等其成,立即展开调查,配合刑警破案。”还说,“杀人案和盗窃案很可能不是一个人,也可能是同一个人,但我们还是从思想上把两者联系起来查,因为从地域上来讲有直接因果关系,只要够条件的都可以视为嫌疑人。一个一个地过筛子。”史伟力立刻想到了秦琴,因为秦琴最有杀人动机……
他想起李奶奶讲过秦琴的一段遭遇。
那年,张顺把曲娣娶进了门,秦琴的继父娶回来一个后妈。新婚的蜜月,夜色降临的时刻是最迷人的。一间屋子半间是床,曲娣嫌秦琴碍事,给张顺使了个眼色,张顺说:“秦琴,今晚去李奶奶家睡一宿吧。”秦琴答应着,收拾起自己的学习用具,抱着书包退出房门。
李奶奶住对面房子,子女不在身边,就她一个人住,房子很宽敞。老太太很通情达理,他们两口子蜜月旅行去了,把秦琴托付给了她,李奶奶从此就成了秦琴的业余义务监护人。
夜深沉,李奶奶早早睡去了,秦琴很懂事,没有敲李奶奶家门,她摸索着钻进李奶奶家的小厨房,睡在破烂堆里。
第二天一大早,李奶奶发现了这一幕,眼泪不禁往下淌,可怜这孩子没了亲爹亲妈,过着这般猫狗不如的生活。李奶奶心善心软,扑过去抱起还没睡醒的秦琴呜呜地哭着。秦琴隐隐约约醒来,发现自己依偎在李奶奶怀里,温暖的感觉促使她把李奶奶搂得更紧更紧。
李奶奶擦擦眼泪,起身领着秦琴找上门来,拿起一块烧火木头“咚咚咚”一阵狂砸,把他们两口子砸醒,两口子睡眼惺忪,还没从梦中回过味儿来,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李奶奶埋怨张顺和曲娣说:“你们俩倒是钻热被窝图自己快活啦!不管不顾孩子的冷暖,你们属蛇蝎的呀?孩子虽然不是你们亲生的,也不能这样对待孩子呀,多可怜哪!你们知道不知道这样做是在作孽呀!”好在都是邻居,彼此都给个面子。张顺和曲娣赶紧笑着向李奶奶赔不是,好言好语把李奶奶打发走后,进了屋,门刚关上,秦琴脸上便重重地挨了继母曲娣一耳光,曲娣骂道:“丧门星,老娘的声誉都被你败坏了!”这是秦琴平生第一次挨打,但她没哭,从此却没了童真的欢笑……
还有一次,张顺和曲娣去亲戚家串门一天没回家。秦琴放学后接着上晚自习,上完晚自习回家已是近八点钟了。秦琴又累又饿,她捅开蜂窝煤炉子,点上火把剩菜剩饭放进锅里加热。火上来得慢,秦琴疲惫地躺在床上等着,等着等着秦琴躺在床上睡着了……
突然,耳朵一阵剧烈的疼痛把她从甜美的睡梦中惊醒,曲娣凶狠狠地把她从床上拎下地,屁股上早不知挨了多少巴掌,火辣辣地疼。
曲娣边打边骂:“小贱货,你想毁我们不成,你亲爹亲娘被你克死了,又想来克我们,老娘我不吃这套!”秦琴这才从梦中惊醒过来,宁静而又恐怖的夜里,屋里烟雾弥漫,到处是饭菜烤焦的煳味儿,揪心的哭喊与振振有词的谩骂一同在夜空中颤抖着。
秦琴挨完打,被曲娣一把推出门外:“今晚上你就睡在外面吧,让你清醒清醒。”秦琴无助地流着泪水,瘦小的身躯饥寒交迫地在夜里瑟瑟发抖。
她开始害怕了,真的害怕了,害怕夜的深沉和夜的冷漠……
家庭破碎,举目无亲,命运又没有好的转机。秦琴变了,变得呆滞,变得衣冠不整,变得饥饱无常,学习成绩也开始下降。她时而在冯杰家过夜,时而在李奶奶家过夜,时而自己在车站过夜,时而在马路上拆迁的空房里过夜,秦琴的遭遇终于激起了民愤。
李奶奶再也看不过眼前这一幕,她想,多行善事,给自己后世留个好念想,积些阴德,是最起码的做人准则,也是佛家的道理,怎么这么一点点人性都没有了呢!她领着秦琴找到他们两口子,善意地谴责张顺和曲娣:“秦琴虽不是你们亲生骨肉,但命运安排你们成了一家人,这都是缘分。孩子还小,正是成长懂事的年龄,给口吃给口喝给件穿的,将来这孩子一辈子忘不了你们的恩德,她将来一定会报答你们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啊!啊,你们不能这样对待她啊!不能啊……你们俩做人要厚道啊,你们懂得嘛叫‘厚道’吗?厚道厚道,人不‘厚’可就没‘道’啦!你们就积点德吧!”居委会主任马大娘也插话说:“是呀,抚养后代是你们的义务,好心必有好报呀!”张顺和曲娣碍于舆论的压力,没有更多的表态,曲娣暗中悄悄对张顺说:“先弄回来吧,以后再说。”暂时应付过去。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对待秦琴的态度并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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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伟力说:“秦琴的人生遭遇必然导致曲娣这样的人被杀的结果。随着年龄的增长,秦琴这种仇恨会进一步加深……”李仲平的脑袋“嗡嗡”直响,这些日子最让他头疼的就是“协查通报”。前些日子,发生盗窃案件,现在又发生杀人案件。而且,每件发案都离不开他的管界,每件事情都跟秦琴有联系。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些事情搞得越来越复杂而凌乱。
冷静思索分析后,李仲平不紧不慢地说:“虽然秦琴有杀人的诸多因素,但我想秦琴一个少女身单力薄没有这个能力。”史伟力问周所长:“案犯多大岁数?现场痕迹表明案犯是一个人吗?”周所长说:“年龄嘛,现在还不好判断出来,很显然,案犯是一个人,很狡猾,戴着手套杀完人后,对现场进行了破坏和伪装。刑警们正在从里到外进行地毯式搜索和调查,目前沿途还没发现可疑物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目前为止,刑警们也没把秦琴划到圈里。”李仲平说:“那秦琴更不可能是嫌疑犯了。”史伟力说:“我想有这个可能。刑警们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成年人身上。光成年的邻居就有几十个,够他们挨个查的了。所以他们还顾不上秦琴,或者说也没想到秦琴。”李仲平纳闷地问:“何以见得?”史伟力说:“你们想过没有,如果说秦琴身单力薄,没有这个能力去杀人的话,那么有没有这个可能,也许是秦琴指使小四辈儿干的呢?我想很可能是秦琴和小四辈儿合谋杀的曲娣。”李仲平没有反驳,默默思考着。自己管界里的人自己应该是了解的,也是相信自己的判断的。他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史伟力这次又把秦琴强牵进来了,而且还把小四辈儿也扯进来。不过,作为警察应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他没发表意见。
周所长说:“这样吧,我们暂且不考虑年龄问题,只要有可能的,就排查进来,然后再逐一排除掉。你们先去把他们两人传来扣住,我来通知刑警,然后展开工作。”两人领命。
一出门,李仲平对史伟力说:“我说你小子又打什么鬼主意啦?
这怎么可能呢!”史伟力用手做着计算的手势说:“唔,我想也该到日子了。不知道秦琴又和谁有事儿了,正好捎带着办。”李仲平恍然大悟,骂道:“你真行,******还能借着查杀人案搞这个……”史伟力对他说:“这回你可别再袒护她了,人命关天了,这种女孩子要不得了……”李仲平心里憋气没言语,他们一起去找秦琴,秦琴的表叔说她两天没见人了,到处找也没找到。
秦琴又失踪了。
他们继而去找小四辈儿,老九和张小敏说早把这小王八蛋送老家乡下去了。
他们突然感到事情有些重大,马上回去向周所长进行了汇报。周所长说立刻到乡下查找小四辈儿,看看两人是否在一起。如果是在一起的话,说明他们有重大杀人嫌疑了,一定把他们带回来。
李仲平和史伟力不敢怠慢,立刻带上小西、大陈和小贾驱车出发。
半夜到了乡下小四辈儿爷爷家,扑了空,他们晚到了一步,秦琴在前天晚上来过,小四辈儿却被昨夜赶来的老九打跑了,两人双双失踪了……
两人双双失踪,老九知道警察在找杀人凶手,这个节骨眼老九又跑来乡下把他们打跑干什么呢?他们不敢怠慢,立刻连夜返回宋安堂。
秦琴和小四辈儿有重大嫌疑!这像颗爆炸的炸弹,一下子在派出所里炸开了。各路刑警也闻讯汇集到宋安堂,研究案情,又兵分几路下乡,四处搜索秦琴和小四辈儿的下落。
史伟力得意扬扬地拍拍李仲平肩膀说:“我说怎么样?秦琴能量不小吧!”李仲平没理他。
秦琴从表叔家出来后,精神有些恍惚……她怕看到熟人,害怕看到警察。她想起了在一起流浪过的小四辈儿,也想起了其他玩伴……
上次取缔了丐帮,小四辈儿被接回家后,老九很无奈,对张小敏说:“干脆给小王八蛋送到农村锻炼锻炼去。”他决意把小四辈儿送到乡下,他想起退休养老的父亲在老家乡下,正好让小四辈儿跟老人在一起,也互相有个照顾。张小敏没敢提反对意见,她想,让孩子到乡下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好,把他从喧嚣浮躁的城市弄到空旷荒凉的农村,他就不会和秦琴一伙人在一起了。
小四辈儿到了乡下,就像河里的小鱼见到了大海,山猫进了草原,无所束缚地狂野奔跑。白天他牵着狗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在广阔的田野里尽情撒着欢儿;晚上,他躺在西厢房里旁若无人、自由自在地看VCD光盘,影片儿几乎全是警匪枪战。这些片子有的是从家里带来的,有的是从集市上租来的。
自从他来到这里以后,就像是一具臭尸引来了一堆绿豆蝇,周边村子的小地痞们闻着他的腥味儿来找他。这些孩子都是外出打工人员和外出做生意老板的孩子,他们整天在街上闲逛,寻衅滋事。听说城里来了个小玩儿闹,大家都想见识见识,在集市上与正在租光盘的小四辈儿搭上讪了。
小四辈儿很慷慨,经常把光盘借给他们,有去无回,他从来不找他们要回来。在赶集的时候,他总要邀上附近村上几个要好的小痞子下饭馆,玩腻了就牵着狗到野地里追野兔,抓野鸡。
别看小四辈儿岁数比他们小好几岁,站起来个头也比他们矮半截,可他们对小四辈儿却佩服得五体投地。一次,一个外号“傻大个”的小孩儿听说这个从城里来的小少年挺厉害也挺讲义气,就和几个同村小痞子故意找小四辈儿的碴,想试试小四辈儿的能量。小四辈儿看着他们这几个胸肌发达的农村人不屑一顾,那黑瘦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黑云,那团黑云翻滚着从那双眼中冒出一股黑气,直射傻大个的眼睛。
傻大个有点心虚,但仗着人多势众,过去就给了小四辈儿一拳。
虽然这一拳并没有直接给小四辈儿造成多大的伤害,但足可以激起小四辈儿的反抗情绪。他知道,要想在这个陌生的地界站住脚,就得让他们看看自己的本事。小四辈儿不慌不忙地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
傻大个惊讶地看着他说:“你,你敢动砖头,找死啊你!”小四辈儿不紧不慢地对他说:“咱谁也别欺负谁,就咱俩玩儿单挑,跟他们没关系,你敢吗?”傻大个左右看看,其他人的眼神里流露出你那么大个头还怕他不成,跟他干一下的神情。他立刻有了勇气,说:“行啊,你说怎么个玩儿法?”“要玩儿就玩儿个见血的……”说着把砖头递过去,继续说,“是你先砸我还是我先砸你?”傻大个好像没见过这样打架的,没敢接那块砖头,支支吾吾说:
“这,这……你,那你先砸你自己我看看。”其他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傻大个的话音未落,小四辈儿毫不犹豫地用砖头往自己的脑袋上砸了一下,“砰”的一声闷响,脑袋顿时淌出一道鲜血。那双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看着傻大个的脸。傻大个顿时惊呆了,不知所措地左右看看。在场的几个小哥们儿也惊呆了,收敛了笑声,他们没见过这阵势。
小四辈儿见没动静,说:“你不敢是吧,那该轮到我砸你啦!”说时迟那时快,他跳起来用手里的砖头狠狠地砸向傻大个,“咚咚咚”砸得山响。他动作敏捷,像只山猫似的,砸得傻大个措手不及,傻大个立刻捂着脑袋蹲在地上躲闪,幸亏他头上戴着顶破毡帽,第一下没砸出血,第二和第三下都砸在他两只护脑袋的胳膊上,结果傻大个的脑袋起了个大包。他立刻起身逃跑,小四辈儿追了几步没追上,就转回身来看看那帮人,气势汹汹地对他们说:“谁还敢来?”他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应战。
其中一个小个子说:“老大,老大,厉害,你是我们的老大。”那个叫狗娃和猫六的也跟着起哄:“还是你厉害,你是我们的老大!”他们纷纷推崇他为小老大。他也不客气,自恃小老大,对他们说:“好,那以后你们都得听我的调遣,谁要是不听我的,我们就修理谁。”就这样,一个有“首领”的团伙组成了。在十里八乡逐渐产生了一些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