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回望,红裙女子妖媚的丹凤眼却早已从他身上抽开。
红裙女子目光涣散飘忽,视线在雕梁画栋的宫阙剑漫无目地缓慢游移。血红的唇嗡动,反反复复吟唱着这首长亭古韵辞。
女子嗓音清亮,高亢如凤鸣,极悦耳动听,沁入心田,令楚言的心神随歌颤动,连识海都有一丝丝共鸣。
只是欣赏妖娆女子在清歌,红裙傲雪,在天地间极为醒目,像一朵雪中怒放的妖魅血莲。
一首古曲在红裙女子口,唱得百转千回,哀婉九绝,独有的威严底蕴在曲间交错纵横,古韵在女子的演绎下,古朴苍凉的味道被发挥到淋漓尽致。
女子长相惊艳妖媚,身姿妖娆诱人,外貌完全是和梦洁同一水准的天人级别,只是梦洁翩冷些,红裙女子的气质更靠近一个“妖”字。
红裙女子妖娆的仅仅是外表,她有水蛇般纤细柔软的腰肢和娇艳狐媚的容貌。可她的气质,最少楚言目前来看并不妖魅。
女子动作极为温婉可人,手指很灵动带点可爱地去接雪花,眼神和身上也散发着某种女词人特有的忧郁气质,但更多的是一股很厚重如名士的傲骨。
楚言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单靠外貌就足以让天下绝大多数女子汗颜的完美女性,能够将忧郁温婉和大气磅礴的国士风范柔和在一起表现出来。
楚言自认敢在宋国风云汇集的当口上,闯入防护比平时严密十倍不止的宋国皇宫偷听,已经算是惊天壮举了,可跟这位红裙的女子比起来,他就自认是小巫见大巫。
因为这个女子居然丧心病狂到没有隐形!
如果红裙女不是对自己的实力自信直至自恋的程度,那么就是真的疯了!
“疯子。”
楚言嘟囔着,连连摇头,继续欣赏那个红裙女神经病的演出。
女子唱得哀婉幽怨如深闺怨妇,眼神却平稳的可以媲美沈天机和叶浮生这种大国士。
楚言更是看不出她到底是那种人。
楚言意识到了点什么。这首古曲古辞他没听人唱过,但楚从云给他看过曲谱和原词,所以他有印象。这首曲是古时长亭国的一首著名小令。
缘起处还有个故事。说的是当年古时候的长亭就一直和北梁有冲突,一次双方大动刀戈。当时北梁国大势大,向西南打,打的长亭几乎灭国,西江一个北蛮祭祀毁掉半条,就是词里说的所谓“北蛮攻,清流窄”。最后男子死伤惨重,歌里“吾本娟娴,忠责外”,说的就是最后不得已,男丁不足,连没有保家守土重责的柔弱女眷都被迫拿刀剑上了战场。
其中最著名的是当时长亭的长公主,她驸马夫君死在了战乱中。这位长公主为了报仇,替亡夫出征,去和北梁拼命。可她本来身子柔弱,只是被人说过天赋奇佳,临阵前,抚摸着身上那套亡夫穿过的刀剑铠甲,又见故国满目疮痍,心中悲凉唱了这么一首古曲《念夫谣》。一曲过后,公主据说大彻大悟,从普通人一步入明玄,隐窥传说之境,一路带领长亭向北国各猛进,最终夺回失地。这首《念夫谣》也就成了千古名曲。
可最后两句楚言记得并不是红裙疯女子唱的那样。
因为古曲是公主创写的,原因是因为看到自己身上那套亡夫留下的刀兵甲胄,睹物思人的意思。
所以楚言记得最后两句,分明是“甲兮,剑兮,如今犹在。”
而不是红裙女疯子唱的“寻兮,觅兮,良人何在。”
他心想对面那位女侠嘴里,一首苍凉之曲,就变成了闺阁少女盼望真命天子早点出现的情歌戏作?
“寻兮,觅兮,良人何在。”
红裙女子又唱了一句,最后归于平静,余音不绝回响,有点绕梁三日的意思。
就在楚言还沉浸在古韵尾声的时候里,红裙狐媚的女子优雅起身,拉了拉宽大的血红广袖,一双玉手整理了一下散落的长发,露出欣长的白皙脖颈,收手放在肩部,又令人发指地扯了扯一角,香肩半露,锁骨迷人。
楚言在空中飘浮,居高临下甚至还能看到狐媚女子胸口亵衣和那两沫腻白。
红裙妖娆女两手轻合拢虚放在小腹前,就神情恬淡高雅的立在雪中墙头,像一只高贵的白天鹅,动作偏偏摆了个极诱人的姿势,美得惊心动魄。
“妖精。”
楚言在“疯子”外又为女子加了个外号。
因为这位在宋国皇城敢不隐形,还这么似乎忌惮高调展示自己魅力的狐媚女子,已经充分的向世人和楚言宣誓,她确实不是一个正常人。
他一时忘了处境,因为女子一些列反常的举动,楚言已经忘了她一开始曾经看到过自己,有恃无恐地欣赏着这个和梦洁一样惊艳的疯子。
突然,女子骤然盯着楚言,双手夸张的放在嘴边成个扩音筒,夸张对楚言地喊道:“怎么样!那边的小兄弟!姐姐我好看吗?”
女子声线倒是极为恰到好处的妖魅,可惜嗓门大的可以用嘹亮来形容。
楚言悚然一惊,一身冷汗。
他下意识分出数十里念头打探四周,发皇宫御书房附近的护卫没有妄动,御书房里那两位也依然在聊天,就像是没有听到女子那极为大声的喊叫。他又低头瞅瞅,那些快速往来的太监宫女也都眼观鼻鼻观心的通过御书房,没有看到女子一般。
楚言这才发觉她刚才那声是聚音成线,只让楚言一人听到。
“喂!姐姐我跟你说话呢!说说,姐姐我好不好看?”
女子又没心没肺地大喊一句,幸亏别人听不到。
楚言擦了擦额头的虚汗,他不知道这位神通广大的年轻美女是怎么瞒住皇宫周围人的耳目,又怎么发现他的,可他没兴趣在这地方久留,就是和美女亲近,也得换个地方。
不然在别人皇宫顶上谈情说爱实在不是什么高明举动。
楚言回应的干脆直接,憨憨挠了挠头,道:“姐姐你是真好看啊。”
他眯着本来就不太大的璀璨眸子,就像第一次见到仙女的村野大汉。红裙女子应当是二十岁左右,他叫一声姐姐也不亏,只是想赶紧离开。
女子一怔,明显没有料到楚言会这么憨厚的回答。她扶着柳腰,笑得花枝乱颤,对楚言的话很是受用
楚言连忙憨厚恭维道:“姐姐你可比我们村的张屠户家的小花都漂亮啊。”
狐媚女子牛气得意地说道:“姐姐我可是我们那一带的大美人!”
楚言眼神更加憨厚,笑容腼腆道:“以后长大了能不能娶姐姐你当媳妇啊?好不好啊姐姐?”
狐媚红裙女子继续和楚言进行着这种无趣对话,拍手着手,放肆笑道:“想娶姐姐?可以啊!姐姐没什么要求,就是有个收集瓷器瓶罐的小爱好,也喜欢过点比较像样的生活。所以啊,弟弟你怎么也得是个皇宫亲贵吧?要是不行的话,就做做生意。当不了长亭第二个郝瘦海,怎么也得有半个林涛钱庄的家业吧?你实在没钱的话也可以,姐姐很好说话的呀。二十岁之前,《隐侠鉴》排上前十,姐姐二话不说就嫁你!”
楚言已经无言以对,对面那位果然是个不正常的疯子。